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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陈初生谈古琴情怀:古琴是诗书篆刻的文化载体 是一个人文学者最彻底的心志
一位大学中文系教授退休一年之后,有幸遇到一位古琴名师,抑制不住内心学琴的一腔热情,竟顿然跪拜,行一弟子大礼。这则轶闻在岭南古琴界广为人知,听到的人无不赞叹这位长者的赤诚与好学。他便是书法家、古文字学家陈初生。
陈先生痴琴已近半生,抚琴刚过八载,收藏古琴已达五十张,整理古琴文献多部。在他眼里,古琴早已超离了乐器及收藏的范畴,而是诗文、书法、篆刻等文化传统的载体,是一个人文学者最彻底的心志。
不到20岁便认定古琴是一生追随
进入大学读书之后,他到汉阳古琴台游历,偶然听到一段幽远的古曲。“这是俞伯牙与钟子期结为知己的圣地,我恰巧在这里听到这样的天籁,顿发出千年际会的感喟与幽思。”
陈初生向以书法家、学者名世。他系出中山大学中文科,曾列古文字学双星容庚与商承祚先生的门墙;他写一手古拙秀逸的书法,篆书、秦隶、行书皆擅,花城广场那块巨型石碑的题名便出自其手。现在,岭南文艺界鲜见其踪影,甚至,他有些刻意回避的做派。他说,人到了一把年纪,只是想着如何在玩物中,以最贴切的方式重新与世界对话,写字、藏古、操琴,诸如此类。而俗务,只是恬淡心性中的一出喜剧。
他的工作室处在天河东闹市,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风范。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两间工作室空间狭小,而室内又放满了各类古董,墙上也挂满了一张张的古琴,以至给人进入文物库房的错觉。
一个房间里摆设着三具琴桌,上面各放置一张古雅的瑶琴。陈先生泡上一壶老茶之后,便在郁郁茶香中弄起琴弦。在委婉流畅的琴音中,一片孤寒从容的景象映现出来。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几点鸿雁或唳或咽、若近若遥……一曲落罢,尽是天风之悠远,意心之闲适。这是《平沙落雁》,是出自陈初生故里潇湘的名曲。挥弦者以手追之,亦洋洋乎盈耳。
要说起陈初生对古琴、对音乐的痴心,还是要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在他的童年,父亲的山歌常常回旋在耳际,飘荡在苍茫的山野;他的祖父是一位胡琴高手,柔和浑厚的曲调总能惹起他托起腮帮静听。而他自己,从小也拉起了二胡。
进入大学读书之后,他到汉阳古琴台游历,偶然听到一段幽远的古曲,那是古琴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一位长者端坐在那里,自在地弹奏乐曲。因为有人维持秩序,不让游客靠近,陈初生也只能远远望着,静静听着。“这是俞伯牙与钟子期结为知己的圣地,我恰巧在这里听到这样的天籁,顿发出千年际会的感喟与幽思。”尚不到20岁的他,便认定古琴是自己一生的追随。
61岁的学生向67岁的老师跪拜行礼
“看到谢老师愿意教我,我二话没说,就赶紧跪了下去,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弟子礼。”直接表达自己,不留一丝余地,便是湘人陈初生的性情。当时,他61岁,谢导秀67岁。
到了“文革”,陈初生亲历了社会与校园一并陷入混乱,安稳的求学与工作尚难实现,更遑论个人兴趣与情致的追求。“‘破四旧’的时候,老古琴都是要被烧掉的,这真是一段沉痛的记忆。”特别让陈初生心灰意冷的一个故事是,一位名士珍藏的老琴丧失在了时代的洪流中。
这位名士叫陈登恪,是诗人陈三立的第八子,史学大家陈寅恪之胞弟。他曾任武汉大学中文系教授,号称“中文系五老”之一。他藏有一张家传古琴,据闻是唐代工匠所制,迫于校园动荡时势,只好将这张琴白白上交给“工宣队”,但最终却不知所终。“这可是国宝级的古琴,价值连城,我曾看到过它用木盒子装着,却始终未睹真容。”陈初生现在回忆起来,也禁不住连发唉叹。
改革开放之后,古琴文化开始复苏,已来到南粤求学、工作与生活的陈初生,也一直未能与古琴真正结缘。“尽管我兴趣都在,但苦于看不到古琴,找不到老师,奢望也只能是奢望了。”直到2007年,他刚从暨南大学退休一年之时,通过一位大学老师的关系,找到了名师谢导秀先生。他首先表达了自己学琴的心愿,而谢师也当场表示愿授,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谢导秀错愕且又感动不已。“看到谢老师愿意教我,我二话没说,就赶紧跪了下去,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弟子礼。”直接表达自己,不留一丝余地,便是湘人陈初生的性情。当时,他61岁,谢导秀67岁。
“我是大龄学生,记忆力不如年轻人了,只好笨鸟先飞,从零开始,先做好功课预习,再去老师那里上课。”两年下来,陈初生便能弹出简单的曲子。而就在他抚琴兴致最高涨的时候,患了一场大病。一个月之后,他从医院出来,首先到了工作室,将手放在琴上,发觉还可以如病前拨弄琴弦,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给每张琴起一个名字并自铸诗文
“琴和钱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概念了,我不会刻意去标榜它的文化价值,但也绝不会低声下气屈服市场,轻易将心爱之物卖出去。”
与其他琴家不一样的是,陈初生自学琴开始,在与谢导秀初见面、接受老师推荐的第一把古琴之后,便走上了藏琴的道路。现今,他已收藏了整整50张古琴。
“老琴肯定很难入手了,一方面价位高,一方面也很难找到。”毕竟财力难以与投资者在拍场上竞争,陈初生便将收藏的对象集中在了当代古琴。为此,他还跑到北京、扬州、厦门等地买琴,或者寻求藏琴知音。前两年,他到扬州游历,看到一张心仪的古琴,出自名家之手,做工精良,便不惜花20万元抱回广州。
除了老师推荐的第一张古琴,陈初生所藏都是经过自己的精心挑选。除了选琴用心,他的精力与兴趣更多地放在了对古琴的“再加工”上。每次购来一张琴,细细打量数日之后,他都会将内心缱绻的爱意转化为文字,先给古琴起一个文雅的名字,再自铸诗文阐发起名的缘由,或者记载得琴的故事,不管怎样,爱琴惜琴的情愫一览无遗。比如他从扬州购来的这张古琴,他命名为“涵芳”,对名字的阐发则更显风雅之士的文思与情怀:“鉴真之灵,山堂之杰,清湘之魂,可法之烈,广陵之音,瘦湖之月。涵此多芳,斯琴毋撤。扬州马氏,当今斫琴名手也。癸巳五月,余有维扬访琴之旅,获此佳器,遂以涵芳名之。”数十小字就能把一张琴的由来与特性言说殆尽,这绝非庸常之辈所能为。
琴铭自出机杼,书法也是陈初生一一撰写而成,甚至大多都是他亲自将铭文刻录在琴身上。由此,一件简单的乐器,就成了一具文化综合体,琴韵、诗文、书法、篆刻,一并涵盖其中。“这样的琴就和钱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概念了,我不会刻意去标榜它的文化价值,但也绝不会低声下气屈服市场,轻易将心爱之物卖出去。”他的眼中透着坚毅。
接下来,陈初生会择机做一个自己收藏的古琴展。“古琴的传承关键在文化,主要依赖越来越多人去结识古琴、学习古琴。”他看好古琴传承的未来。(记者 韩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