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现当代画家而言，既能深入传统笔墨精华又形成自己的突出风格殊为不易，山水画大家陆俨少的画风，完全从中国固有的传统中蜕变而成，是继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之后，又一位“传统派”代表画家。同时，经过长期的积累和艺术的磨炼，陆俨少自创了勾云法、留白划水和轮廓光等方法，使他的作品扩展了许多内容，尺幅不大却有千里之势，形成一套“陆家山水”的特有表现形式。陆俨少因在当代中国画坛独树一帜，与“山水画的革新家”李可染并称为“北李南陆”。

　　题材以山水、诗意画居多

　　和一些传统派大家相比，陆俨少的画作较早便进入了国际市场。香港苏富比、佳士得两大国际拍卖公司，从1981年至1991年，就推出陆俨少的作品81件，但其价位都不高，每平方尺平均仅为三五千港币至1万港币间。在中国内地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至2003年，超过百万元的陆俨少画作共四件：北京荣宝推出的《宋人诗意册十二开》，以220万元成交;北京翰海推出的《云山赴集图卷》，以170万元成交;中贸圣佳推出的《四季山水四屏》，以104.5万元成交;香港佳士得推出的《春江不老图》立轴，以101.3万元成交。在2004年春季北京翰海拍卖会上，《杜甫诗意百开册》以6930万元成交，成为陆俨少艺术市场的重要拐点，此后，陆俨少的作品一直为市场追捧，价格稳步上升。但与其地位平级的李可染相比，两位画家的市场价格悬殊还很大，李可染的一些作品已经进入亿元时代，而陆俨少只有个别作品进入千万元时代，未来仍有很大的市场升值空间。

　　据上海陆俨少艺术院院长王漪介绍，陆俨少真迹的存世数量在一万件左右，分布在美洲、东南亚及中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国外相对集中的是在新加坡，新加坡有一藏家一人就收藏了数百件，国内则主要集中在江、浙、沪和香港地区，以私人藏家、民营企业家和家属收藏为主，国内目前收藏陆俨少作品最多的机构是上海陆俨少艺术院，共有 90余件。

　　陆俨少的作品以山水类题材如雁荡山、黄山、峡江等居多;另外有很多诗意画——以杜甫、李贺、杜牧、柳宗元等人的诗作为线索的作品。“父亲尤其喜欢杜甫的诗，因为他与杜甫的生平非常相似，一生坎坷、颠沛流离、久经磨难。”陆俨少之子陆亨说，新中国成立之后因生活所迫，陆俨少画过一段时间连环画，所以人物为主题的作品也留下一些，有两百多张，而现代题材的作品，包括毛主席诗词、反映祖国建设及农村风貌等题材的作品有三四百张。

　　写生期应纳入创作历程

　　王漪认为，陆俨少的创作历程可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传统期，时间从1927年前后至上世纪50年代末，师承冯超然，这一时期主要是临摹古画，近接清初“四王”，远承董其昌，后又上溯宋元诸家。学界将其这一时期作品的风格特点概括为：缜密娟秀、清新隽永。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一般的画家只专攻一派，陆俨少南北派兼攻，为其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阶段为写生期，时间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初，这一时期陆俨少开始有意识地参加一些写生活动，比如上海中国画院组织的广东之行，其间创作了一批对景写生的作品，“从陆俨少一生的创作来看，对景写生的作品确实不多，学界曾认为他没有对景写生作品，但我们在编撰其全集的过程中看到不少他在广东、安徽、浙江对景写生的作品，所以就有了写生期，如果没有大量作品为证，就只能定义为意写期。”王漪说，这一时期陆俨少的作品笔墨很生动，不被传统笔墨束缚，现场感很强(他的非写生作品都是高度提炼的)，甚至对具体的生活用具都有很详细的描绘。

　　经历了传统摹写和生活积累，陆俨少进入了第三阶段创新期，也就是自我面目创立期和成熟期，时间大约从上世纪60年代初期开始，此时他的个人风格渐现，虽然不太成熟，但做了大量的探索，出现了一批探索性的作品，到了70年代，则完全进入成熟期，“陆氏山水”的主要符号(勾云、画水、留白、墨块)被大量使用，笔墨越趋浑厚老辣，简淡中含有旷达多变的意境，一改早年的缜密娟秀、灵气外露的风格。

　　到80年代中晚期，陆俨少仍在不断探索创新，他用自己的方法拓展传统笔墨，将传统笔墨抽象化，这个时期的画作具象中有抽象，抽象中有具象元素，似无法却有法，这类作品并不多，能看懂的人也很少。

　　创造性运用传统笔墨技法

　　陆俨少对中国山水画如何创新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山水画皴法的出现是中国画的一个里程碑，此后作者只不过是在其范围内改进修补，或在章法上出奇制胜，或在笔墨上更趋成熟，否则就谈不上中国画的创新。他曾说：“凭聪明也可画出一张画来，但要真正画好画，没有传统功力不行，但不管如何，笔墨是中国画创新的首要条件。”陆俨少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通过对多种笔墨技法的探索，其在山水画的创作中运用了传统表现技法上少有的勾云、画水、留白、墨块等画法。

　　王漪详细介绍了这些新的表现手法，首先是勾云，传统的兼工带写的山水画中是没有用线勾云的，历史上的勾云多用于青绿山水，也就是工笔画中，而陆在自己的写意作品中引入了勾云法，并将传统勾云的形状(一般称为芝头状)，改造成“陆氏山水”特有的一种带有奔腾之势的云状。其次是画水，陆俨少于1948年乘筏险经三峡，沿途险滩相接，回波湍流，其间他分析各种水状，此后不断探索改进，有时用线条作半圈弧形;有时作漩涡状;有时用波头泛滥之法，以求变化。再次是留白，陆俨少突破传统留白一般表现落雪、云气或水，而进一步把留白作为画而结构的一部分,即在对山体、林木作具体描绘后，在其周边留白,以突出要突出的东西,省略要省略的笔墨。最后是墨块，历史上的山水画以工为主，很少大量使用墨块，进入成熟期后，陆俨少开始使用自己发明的特有墨块，和张大千等近现代很多画家使用的模块不一样，他的墨块是点出来的，积点成块，陆俨少常用小毛笔画大墨块，一般画家使用涂抹法，而陆是用中锋点出来的，所以他作品中的墨块能看到笔痕，这也是独创。

　　陆俨少作品受到市场热捧之后，社会上出现大量赝品，画廊、拍卖行时有所见，究其原因，王漪认为，一是立法不全，造假者往往不被追究其法律责任，二是社会上真正能够鉴别陆俨少作品真伪的专家太少。他还指出，仿品大多集中在陆俨少成熟期的作品，由于这一时期个性明显，符号性强，比较容易作伪。近年来，也出现了大量陆俨少写生期的伪作，因为市场上很少有这一时期的真迹出现，参照少，所以很容易蒙人。

　　气韵和用笔是辨伪关键

　　总结多年的鉴定经验，陆亨发现陆俨少作品的作伪者有着明显的分工，也就是说画画、上色、题款等步骤上分工明显，这种作伪出来的赝品水平比较高，因为分工之后集合了各人之所长，但也会有明显风格上的差别，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还有些造假者利用印刷手段，以较浅的墨色印刷后，再进行二次勾勒、添墨，完成作品，这种印刷品在画面上最接近真迹。即便如此，在特制的高倍镜仪器下还是能很轻易地可以通过网纹、墨点等印刷不可避免的特性辨别出来，仅通过肉眼仔细观察也能够加以辨认，因为这种手段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显得呆板。此外，假画名家款、挖补真款填补假画的情况也不少见。

　　鉴定讲求的甄别“气韵”“气象”，其实质就是指长期对真迹的接触中积累的气息感觉。陆亨认为，辨别陆俨少作品真伪与否，首先看整体气韵，作品整体上是否散发出清凉之气，是陆俨少作品鉴定的一大要点。其次，陆俨少作品中的焦墨笔触，也是鉴定的一个突破口。真迹的焦墨会表现得非常亮丽、自然，甚至有透明感，而赝品的焦墨笔触往往非常死板，色泽灰暗，没有光感。还有一些细节上的要点，如陆俨少作品中，从那些比较容易忽视的小草、房屋、小树的枝干等这些细微的线条中也就可以判断真伪。譬如真迹中小草，团团簇簇，层次分明，整体看十分丰腴，而细细观察一根根的笔画，都会像一根根钢丝一样富有弹性，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这就要求艺术家高超的手上功夫。而赝品中的小草杂乱不清、散乱不整，细细看去就是笔画，而不是小草，或者像是被霜打过一般，毫无生命力可言。

　　陆俨少说过：画家画画用笔要毛，用墨要光。用笔的最高境界即线条既要厚重凝练，同时又飞动潇洒。陆俨少山水的奇妙之处，关键正是在于用笔。“一般画家只能做到其中之一，而陆俨少的用笔两者兼有之。”王漪强调，陆俨少把笔头、笔腹、笔根的功能发挥到极致，线条既有粗又有细，既有中锋又有侧锋，既有立又有卧，既有顺又有逆，在运笔过程中，其中指总是微微拨动笔杆，如此写出的线条顿挫转折，内涵丰富，所有仿画者都没有这个功力。此外陆俨少用笔的指向性很明确，笔触表现得非常肯定，毫不犹豫，笔意连贯，一气呵成，这种笔意是很难模仿的。

　　总之，陆俨少作品的鉴定，整体上看是体会气息，观察气势是否连贯，线条是否丰腴饱满，颜色是否有灵气、有“鲜头”，墨块是否亮丽等等。细节上，要考量造型、留白是否微妙，构图上是否重复等等，伪作中往往会出现重复的现象，而不是穿插，显得构图分散、没有精神。（作者李亦奕）

来源:中国文化报责任编辑: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