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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
天津美术网讯 在古籍收藏领域里,收藏家王德入行很早。从高中开始喜欢上古籍收藏,就算八十年代他学习的是同济大学建筑学专业,他也一直将这一喜好保持了下来。1998年他辞去了一份很有前途的建筑职业,正式进入古籍收藏与经营行业。
在30多年的收藏时间里,每当谈及他对古籍的喜好,他用“沉迷”来形容自己,而在他夫人眼里:“他,是一个骄傲的读书人。”
王德说,他喜欢阅读古籍时带给他的历史情境感:“因为这种书毕竟传播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上,会让你觉得有一种历史的沉淀感,这种感觉比较微妙,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就算是内容一样的书籍,由于版本不同,给你阅读时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例如,同样是唐代著名诗人李白的诗文集,一部清康熙年间缪曰芑双泉草堂影宋刻本,与古籍、中华书局出版的排印本,虽然文本上差异不是很大,但是康熙影宋本那种字体的精美、纸墨的晶莹、版式的疏朗,以及三百多年历史沉淀自然形成的古色古香给你的那份感觉,是阅读排印本所无法企及的,它更能让你融入到古代的氛围里去。”
三井家族旧藏,元至正二十七年(1356)刘氏日新堂刻本《韵府群玉》
三井家族旧藏,元至正二十七年(1356)刘氏日新堂刻本《韵府群玉》
执着:好书值得时间的等待
谈及古籍收藏的主要购买渠道,王德介绍说,由于国内国营旧书店日渐惜售及古书货源逐渐枯萎,打破了原来只能从古籍书店购买线装书的传统收藏方式,如今的藏家把更多精力集中在拍卖会和同行间的转让,另外,海外征集、收购和回流也成为了其流通的新潮流。
因为古籍,王德和不少日本古籍书店有了一些颇有意思的交集。
2007年10月,王德从日本的一本入札会图录上看中一套被断代为元末明初本《闻过斋集》,因为工作关系,当时无法亲自去日本参拍,从而遗憾地与之失之交臂。
然而他与此书的缘分并未就此中断。同年年底,首届香港国际古书展上,当时的王德并不知道,从他买下那届书展上最贵的一部元版书——日本近代财阀三井家族珍藏的、元至正二十七年(1356)刘氏日新堂刻本《韵府群玉》起,王德这个名字,便在日本古书行业范围内流传开来。
所以当2008年1月,王德再度赴日时,便受到日本经营中国古籍最大的一家书店——山本书店的老板亲自接待。他特意准备了一批善本书供王德挑选,凑巧的是,其中就有2007年与之失之交臂的那套珍贵古籍《闻过斋集》。
小汀文库、石井积翠轩旧藏,明建文三年(1401)刻本《闻过斋集》
小汀文库、石井积翠轩旧藏,明建文三年(1401)刻本《闻过斋集》
这部文集是元末明初福建文学家吴海的一部集子。吴海,字朝宗,闽县人。元末以学行称,当时天下纷乱,他绝意仕进。一时名人如贡师泰、林泉生、蓝晦、王翰皆重其为人,很敬重他。洪武初,朝廷多次征他为官,皆力辞。生平以教书为业,对邻里子弟不收学费,仅在书案旁放置一竹筒,学生来学时每天投入一钱,集中购买灯油,以供夜晚自学之用,因此人称“一文先生”。平居虚怀乐善,有规过者,欣然立改,因颜其书斋名为“闻过斋”。为文严整典雅,一归诸理,后学咸宗仰之。事迹具《明史》卷二百九十八《隐逸传》。
此集为门人王偁所编。初编于明建文三年(1401),然湮没已久,国内所存最早为成化邵銅刻本,行款与此不同,且已分成八卷,而此书最有名的一个本子是明末祁氏澹生堂传抄的四卷本。山本书店的藏品为王偁编辑当年所刊刻的第一版,用古籍版本术语称,就是祖本,且为天囊间孤本。刊工古雅,序后有長方形刻書牌記,它的出版所“西园精舍”为建阳地区有名的书坊,据叶德辉《书林清话》考证,这家出版社的经营年代在元至正到明代永乐年间。虽然刻书年號被鏟,然跋语中“建文三年”这几个字的笔画依稀可见,當爲建文所刊。由于永乐皇帝发动兵变,夺取了建文的江山,所以当朱棣登上皇位後,下令将建文的年号全部铲除,以泯灭其纂位的痕迹,加上建文在位本来就只有三年多时间,因此建文朝遗留下的文物极其稀少。在古籍善本领域内,建文本甚至比宋元版更加难得一见。如今许多大型图书馆都藏有宋元本,唯独缺建文本。就连民国时期顾廷龙、潘景郑两人合编《明代版刻图录》也没能找到建文本,其罕传可知。
小汀文库、石井积翠轩旧藏,明建文三年(1401)刻本《闻过斋集》
小汀文库、石井积翠轩旧藏,明建文三年(1401)刻本《闻过斋集》
然而故事后来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重新再见到这部珍籍的王德,也并未轻松就将此书收入囊中。或许对于所有爱书之人而言,书籍收藏的的魅力不仅是欣赏阅读,更在于对于书籍的深入研究与交流,无论对于买方和卖方都是如此。
王德笑着回忆说,当时,没能顺利购买的原因很简单,是由于他和山本书店老板在这部书的断代上产生了一些分歧:“他跟我说这是元版书,我否定了他的这一结论。因为元至元辛巳年,王偁才八岁,是不可能编辑此书的,所以它只能是建文辛巳、即建文三年的出版物。其实他真的不知道,建文本要比元刻本珍贵得多。但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一个人,当他听我这么说以后,好像表现出自己很失望的样子,就没跟我再谈。”
三个月后,王德又去日本找到山本书店老板,再次表明自己想要购买这套书的意图,他用明确的证据向山本书店老板证明了这套书为明代建文时期的孤本,没想到依然被拒绝了。
直到2年后的2010年,王德的执着终于打动了山本书店老板,他愿意将这套书转让给王德。从2007年开始,拉锯三年多时间,一波三折最终如愿以偿,所以王德说,此套书来之非常不易:“这个集子本来流传就较少,而这部建文本既是它的祖本,又是孤本,曾经日本近代学者、收藏家兼银行家石井光雄珍藏,《石井积翠轩文库善本书目》著录。其实我很想买这本书,但是日本人有时候,他们认定的东西你要改变他的想法,就算你拿出铁据,他一下子也接受不了。山本说,反正这书将来肯定卖给你,我还要考察,还想研究。”
“当时我也了解山本,关键是他不认可我的断代,就不卖给你。我这个人有时候也不太好,喜欢跟人较劲。其实你就认可它是元版书,当时他开价一千万日币,我还价很可能八百万就买下来了,但是因为我不认可他这个版本,就这样一拖拖了三年才买到手,想想实在没这个必要。”
注重古籍收藏的三方面
谈及个人收藏标准,王德用文献价值、稀有性、艺术性三个标准来考量。在他看来,文献价值涉及到很多方面,一方面是因版本不同而造成的文本差异,另一方面就是某些珍贵文献所具有的独一性。
“先说文本上的独一性吧,我买过一批信札,是一位镇压太平天国将领写给他上司的。这东西因涉及机密,前人不曾见过,也没有出版过,信札中的内容却是某一阶段太平天国历史的唯一史料见证,于是这批信札就具有文本的独一性。其次,我们说不同版本造成了文本差异。同样一本书如果有宋代、元代、明代、清代等历代版本,往往是宋代版本最珍贵。因为一是宋版稀见,第二个是它的文本上正确性更大,而后来翻刻这个宋本的翻刻本,就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有些宋本流传以来缺失了几页,后来翻刻的时候缺失的那几页如果找不到相关资料补充,那几页只能空缺着,这个翻刻本就是一本不完整的文献,这种情况很多见。所以如果你买到早期的版本,它的文献价值往往就更高,因为不但可以把翻刻造成的错误纠正出来,很多时候更会发现缺失的文本,成为一种新的珍贵的历史研究资料。”
而艺术性,则在于对书籍版刻的审美:“我们说古籍的艺术性,宋版书雕得非常漂亮,字体古劲有力。元代也雕得非常漂亮,笔道稍软一点,雕版字体赵体字偏多,风格和宋版不同。当然明清也有很漂亮的书,但是总体上到后来雕版质量越来越差。所以所谓追求雕版的艺术性,主要是指雕版字体的精美性,字体雕制的水平体现了雕版技术的水平。”
“从明朝正德、嘉靖年间,随着文化上的复古风潮,很多文人推崇唐宋八大家,那时候出版了很多关于唐宋八大家的文抄,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有很多刻书的,他们也想复古,对他们来说版刻史上最古、雕版成就最高的就是宋代——当然,其实唐代也有刻本,但是唐代的刻本极少,连明代人都看不到,当时流传下来的最早的就是宋刻本——当时仿照宋代的字体刻印了很多书,数量非常多,此后仿宋代字体刻书成了一个传统,这现象也从侧面反映宋代雕版技术的雕版历史的一个高峰,为后世所模仿。”王德表示。
以书养书良性收藏循环
谈及古籍的收藏人群,王德认为,收藏人群也发生着变化:“肯定有比较大的变化。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买古籍只在书店才能买到。那时候买的人都是真正喜欢这个东西,有些人喜欢读它的内容,有些人是纯粹喜欢手握古籍的感觉,当然也有结合两者的。但总体上,那时候只有真正喜欢的人才会买。随着这几年它的价格一直在涨,社会上陆续出来一些投资的人,当然这些投资的人只投资古籍善本,不投资书画、杂项等其他门类,我觉得他们还是对古籍善本是有兴趣,但是那种兴趣肯定和我们当时对古籍的纯粹精神上的喜好不完全一样。”
相对于其它拍卖领域,他认为,古籍的发展相对比较健康:“首先,古籍几乎没有什么假的,仿制的话成本非常高,所以确保了它整个市场还是健康的;第二个就是古籍善本市场几乎没有恶意炒作,因为中国经历五四以来的历次运动,把传统文化的根去掉了,很多人其实很难接受传统文化的东西,古籍又不像书画,因为具有直观的美而能够被更多的人接受,而读书毕竟需要一定古文功底,这个门槛本身就高,真正介入里面的人数还是比较少,所以几乎没有恶意炒作的现象,这个市场还是比较健康的。”
在自身收藏体系的规划上,他将自己的收藏策略定位在“以书养书”上:“当然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我不靠实业的资金,所以我要买到喜欢的东西,肯定要不断地替换现有藏品,通过赚取买卖的差价获取资金,就是以前藏书家说的以书养书。行内也有很多人希望我能够领头,把古籍善本这个门类通过展览或者其他的一些活动来推广,让它为更多人所接受。但是我觉得还是让它自然地发展会好一点。”王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