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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宋朝的历史地位,在很多教科书中给人的印象就是“积贫积弱”,彷彿这就是宋朝历史的全部。事实并非如此,陈寅恪先生曾言:中国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其实,综观中国古代,没有一个朝代可以和宋代比民富、民乐。早在真宗朝宰相王旦就指出:“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简单来讲:宋朝是一个马力强大的发动机,所谓的“积贫积弱”的印象,只是输出转化出了问题,而文化输出这一面却是历史最好的。
比当代更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生活
在唐代的贫眼所惊之华丽器物,在宋代已经百姓寻常之物。沉括在《梦溪笔谈》中说道:“唐人做富贵诗,多记其奉养器服之盛,内贫眼所惊耳。如贯休《富贵曲》云:‘刻成筝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弹者皆有之,何足道在?”。宋人嘲笑唐人贫眼没有见过世面,那是因为宋代民间财富比前代所取得的飞跃性进步。
宋朝的文人除了读书、是学者之外,他还可以很悠閒,可以很潇洒,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种生活品味。海丰有一个爱收藏的朋友,经常会收集一些南宋的茶器和香器,海丰也见过一些,非常惊讶器皿的型和韵,感叹即使当代大师也难望其项背。
宋代的文人不仅擅长诗词歌赋,还精通绘画、音乐、书法,成就斐然,世所公认。
宋朝的文人非常多,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苏东坡⋯⋯可以念出一大串,为什麽会有这麽多文人?他们为什麽在面对权利和财富时,可以不贪婪?
因为他们心中有山水,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山水,他们很自信,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比权力和财富更高的价值所在。就连宋徽宗这样的皇帝,也认为心中的山水比权力更重要。
宋朝的文人很喜欢喝茶。茶就很简单,就是水加上植物的嫩芽,再加上最精美的瓷器,这些就够了,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品味,他们不追求权力和财富,他们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而那时候的雅集,是一个人展示自己品性和品行最好的场合。宋朝文人的品行和喜好,造就中国文化的顶峰之态,也为中国的美学贡献多多。
古代美学,到宋代达到最高,要求绝对单纯,就是圆、方、素色、质感的单纯。宋朝人用墨画画、烧单色釉瓷器。现在讲极简,宋朝就是最早的极简。
越简单,越难
宋是一个文明高峰。宋汝窑,是一千年了不起的大名牌!唐三彩都是花花绿绿的,但宋敢在花花绿绿中提出素朴风格。
像水仙盆(汝窑天青无纹水仙盆,上图)做到那麽素,雾面、亮都不亮,却很美,没有一点花边、没一点火气,完全不表现,这是很难的。就像我画画,还是希望别人看到后,觉得我的技巧很好,就做不到‘不表现’。
全世界至今还在仿宋瓷。冰裂纹,本来是烧坏了,但宋人觉得裡面有种沧桑美,经历时间后,叫开片,他们用不同火温去烧出开片。本来是败笔、损坏却变成美,这是很特别的宋代美学。
宋的版书,是全世界最珍贵的文化,它的排版印刷方式,是世界上最美的。在拍卖市场,宋版书是一页页卖的。十一世纪宋朝的活字排版印刷术,让当时的知识、教育普及,造就庶民文化。还影响到十五世纪德国古腾堡圣经(第一部用活字印刷术印刷的圣经)的印刷。
越困頓,越美
宋的书法代表作——苏东坡的寒食帖。他四十三岁因乌台诗狱被抓,写了一首绝命诗,请狱卒带给弟弟,经欧阳修等极力抢救,才下放黄州。黄州时期是苏东坡写赤壁赋、大江东去、念奴娇、寒食帖的年代,唯一留下的手稿是寒食帖。
苏东坡年轻时,字写得很漂亮,寒食帖是在人生摔一大跤后出来的,此时的他就不在意美,而是写得很自然。别人说这字好丑,苏东坡自嘲这是‘石压蛤蟆体’。这是人生最高境界,别人笑有何关系?
越溫柔,越強
故宫第一任院长,其实是宋徽宗。一千年前他就有文物收藏的专业。他编了《宣和书谱》和《宣和画谱》,完整整理收藏的书法和绘画。
宋徽宗的诗帖(穠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零露霑如醉,残霞照似融。丹青难下笔,造化独留功,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会让你惊讶,一个帝王可以爱美到这种程度!
宋徽宗输了帝国,却赢了美,他建立统治者的另一种品格,从不会蛮横粗暴,不炫耀权力和财富。宋有一种‘柔的文化’,当时西夏辽金都比宋强,但宋比他们晚灭亡,南北宋三百多年,比唐朝的二百六十年还长。
画方面,范宽‘谿山行旅图’、郭熙‘早春图’、李唐‘万壑松风’,以前我随故宫的老师读书时,很‘奢侈’的把这三张画挂在一起看,现在是不可能的,因为太珍贵。
‘谿山行旅图’裡一座大山,人只是走在大山大水裡一个小小的存在,这是很了不起的天人合一观点,也是后来欧洲人谈的环保观念。宋朝人知道,人不能自大到认为可以征服宇宙,我们只是宇宙的过客,所以,用‘行旅’,不是‘旅行’。人要尊敬自然,要留下谦卑。
范宽的大山中峰鼎立,是稳定、不动的。到神宗时想变法,就特别喜欢郭熙的画。因为郭熙画早春,代表变化、解冻,线条是流动轻鬆空灵的,构图出现S型,抓住刹那间光的变化,在云烟濛濛、有与无之间的美。
到李唐的‘万壑松风’,山却像毛笔、手指一样细。那山峰像梦境,是非写实的山水,他从范宽的写实主义,转成浪漫主义,也是北宋跨越南宋的重要桥梁,他带动南宋画的留白、文人诗意。‘万壑松风’是他总结北宋的一幅画。
至今宋的书法山水画仍是世界公认最高的品格和风格,美学影响力都没有消失。唐朝的美是大红大绿,到宋朝竟敢用墨来画画,但墨分五彩,墨比彩色还要高,淡雅反而更形成高贵。
宋朝歌颂梅花、枯木,他们含蓄内敛包容,尊重每个生命存在的意义价值,把缺陷变美,花很美,枯木也美,裂纹也可以构成美,鹧鸪斑、兔毫、窑变都是缺陷之美,美无所不在,就看你如何去发现!
附录:北京故宫馆藏宋代花鸟画册页
一只硕大的河蟹张牙舞爪,踞于残荷之上,肥重的身躯竟将荷梗压断。苍老的莲蓬、枯黄的荷叶、稀疏的芦荻作为背景衬托,更增添了萧瑟冷寂的气氛。图中荷叶和莲蓬用粗笔勾描,蟹用细笔勾描,笔法粗犷写实,设色鲜艳。
小鱼欢快地游戏于荇藻之间。鱼身用没骨法墨染而成,线条圆浑流畅;黑脊与白肚之间过渡自然,口、眼、鳍、尾刻画立体逼真。鱼的游向各异,远近分明,荇藻轻灵富于动感,构图生动活泼,是宋人画鱼的名作。
春暖花开,群鱼戏藻。鲢鱼摆尾漫游,鲶鱼回身在后,鳜鱼则迎头向上,隐喻了“连年有贵”的吉祥含义。3尾大鱼均施以工笔重彩,用笔沉稳工致,片片鱼鳞描绘得一丝不苟;而衬景的小鱼、小虾和水藻则纯用没骨法渍染,将鱼虾的灵动和水藻的轻盈表现得恰到好处。
溪水岸边,泥坡碎石,红蓼吐蕊,野菊绽放。一只老龟缓缓爬上坡岸,未及出水,便被蓼花上的小蜂所吸引,驻足昂首仰望。其悠闲自在、与世无争的状态通过仍浸于池中的后足得以充分表现。
残败的荷叶枯黄斑驳,半浸水中,一只团脐雌蟹挥螯伏于叶上。潺潺流水中有水生植物红蓼、蒲草、浮萍、水藻等,叶片边沿均以泛黄,显示出秋日的来临。金秋时节,正是蟹美膏肥之时,荷叶的颓势与雌蟹的鲜活形成强烈的对比。
体态雍容华丽的凤蝶、娇小素净的粉蝶等蛱蝶15只和胡蜂1只,或平展双翼,或振翅飞舞,在明媚的春光下宛若俏丽的花团漫天绽放。先以极细而淡的线条勾勒轮廓,然后以粉白、土黄多层积色,或在墨线中填重彩,展现出蛱蝶翅翼的绚烂之美。
豆荚一枝,果实乍结。一只黄褐色的蜻蜓轻轻停落在枝端,压得豆荚微微颤动。画家用中锋细笔勾勒豆荚枝叶的轮廓,用花青、石绿轻染,白粉点花瓣,线条沉稳,色彩丰富,写实逼真。
狗尾、紫菀莛叶穿插。菜粉蝶落在花上吸取花蜜,蜻蜓徐徐低飞,蚱蜢跃跃欲跳,整幅画面充满动感。3只昆虫在画面上的等边三角形构图平衡了丛生的野草所造成的重心偏倚,使画面结构稳定。
嫩绿色枫树一株,枝叶婆娑。一只赭黄色巨蝶从右上侧凌空飞临,与枫叶构成平衡的对角关系。更有鲜红色瓢虫伏于枫叶之上,十分俏皮。细线勾勒,笔若游丝,使蝶与枝、叶的形态皆极轻倩灵秀;设色淡雅明快,红、绿、黄对比鲜明,给人以清新出尘之感,不落浓艳俗套。
葡萄累累垂挂,蜻蜓、螳螂、蝈蝈、蝽象伏于藤蔓绿叶间。昆虫以双勾填彩法绘制,在色彩上,敷色轻淡,葡萄藤的藤尖点染红色以示其新生初发之嫩,叶子的边缘略以褐色渲染,表明叶片饱经浓霜重露之貌。
丛菊盛开,灿若文锦。虽是篱边野景,却饶富贵气象。蜜蜂逐花而至,蛱蝶上下翻飞,为画面增添了动感。花瓣、叶片的勾染皆极为精工,花心用白粉点染,立体感很强,望似凸出于绢素之上。
花鸟与山水相结合是南宋花鸟画的一大特色。北宋时期以崔白为代表的花鸟画家即已开始注重表现禽鸟之间的呼应关系。南宋时期,画家马远吸收了山水之法画花鸟,在构图上摒弃了北宋时的中景布局,以边角取景,被时人称为“马一角”,寥寥一角,微微一隅,将花鸟与山水和谐地结合为一体,意境幽远,给人留以更多的想像空间,成为当时花鸟画创作的新时尚,对后世也产生了巨大影响。画面中禽鸟形象生动,山水静逸优雅,二者动静结合,相得益彰,营造出大自然和谐安宁的氛围,体现了南宋画家对自然生灵敏锐的艺术感悟力。
烟雾迷濛,一曲清溪,两岸夹植杨柳,间以红花。溪中莲叶点点,鸂鵣戏水,其乐融融。一行白鹭破空飞向远方,将观赏者的视线引向画外;蜿蜒的清溪,则将视线推向了画景深处。小小的册页画中略用了深远与高远的画法,就使画面意境达到了深远的效果。
塘岸土坡,一棵白梅斜出,枝上梅花怒放,枝下茶花、水仙盛开。两只野鸭嬉戏于水中,顾盼生姿,逗人喜爱。对岸土坡败苇稀疏,两只蓝色的小鸟前后相随飞向远方,从而把观赏者的视线引向画外,达到画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画面呈典型的对角线式构图,岩石、梅树都偏居画面的左上部分,梅树枝条的走势更强调了此种布局的形式感,右下方的野鸭既起到了平衡画面的作用,又是全图的点睛之笔,一幅“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景象,无限生趣,跃然绢素。
雪后溪边,天色晦冥,老梅初放。树栖绶带鸟一双,毛羽绚烂。树下溪流湍急,水花飞溅。岸石上覆盖积雪,画家以水墨烘染阴天,以白粉表现积雪,以流畅的曲线描绘流水,最为独特的是为了表现溪岸岩石为水冲蚀形成的蜂窝之状,另创皴法,前此未见。
山间冬季景色,天阴欲雪,霜柯临水,柯下溪涧奔流,水花飞溅,远处竹林葱茏。两只山鸟栖于枝头,眺望远方,将观赏者的目光引向画外,从而收到画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古松苍劲,枯藤缠绕,怪石嶙峋,山泉奔流而下,水花飞溅。山鹊或凌空飞鸣,或栖止啄食于山涧之中、树石之上,形象生动。松干用浓墨画出,松针以花青勾染,竹叶采用严谨的双钩填色法描绘,而山石则用淡青加墨皴染,使之富有坚硬的质感。
溪边春色,梅花盛开,两侧辅以山茶、古柏、翠竹、迎春。孔雀一对,雄者栖于树干,回首梳翎;雌者倘佯岸边,低头觅食。毛羽斑斓,与花树汇成一片绚烂春光。此图难能之处,在于布局繁密,但杂而不乱;设色富丽,但艳而不俗。(作者 蒋勋 海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