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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砚台作为极具中国特色的传统文房器用,在中国文化史上意义独特。青灯黄卷,惟砚作田,古代文人终生与砚相伴。然而在当下,制砚与用砚、赏 砚均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困境,从巨砚到繁复的砚雕,从老坑石的濒危到当代书画家对砚的认识,无不如此。《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不久前邀请相关制砚、藏砚专家 就此进行座谈。
砚亦称研,是研墨的工具。作为极具中国特色的传统文房器用,在中国文化史上意义独特。青灯黄卷,惟砚作田,古代文人终生与砚相伴,砚田耕耘几乎是其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之一。
然而在当下,制砚与用砚、赏砚均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困境,从巨砚到繁复的砚雕,从老坑石的濒危到当代书画家对砚的认识,无不如此。前不久,《东方 早报·艺术评论》邀请江西婺源龙尾砚研究所所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评委胡中泰,端砚歙砚收藏大家蔡雪斌、陈佳鸣就此进行了座谈。
砚要姓砚
蔡雪斌(知名砚台收藏家,下简称蔡):我们看过当下的不少砚,有一个感觉,很多砚,本身磨墨的功能越来越少。
胡中泰(砚雕家、婺源龙尾砚研究所所长,下简称胡):其实砚的第一功能是实用。
顾村言(《东方早报·艺术评论》执行主编,下简称顾):首先砚要姓砚,要有砚味,立身之本有了,才有别的东西。
胡中泰:那才是文人的文砚,功能也没有,叫什么砚呢?
陈佳鸣(知名砚台收藏家,下简称陈):比如我们之前看到的眉纹砚,雕刻太多,怎么磨墨呢?这就不能称其为砚了。
顾:我们之前和刘演良、蔡鸿茹老师谈到这问题,包括时下流行的大砚、巨砚,还有砚堂开得怎么样,跟您的观点都很相近。主要还是当下社会太过功利 性,而且文化素养不缺失,可能再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中国才会好一点。这一百年的巨变弄得人心慌慌,以后社会慢慢沉静下来,对砚的感觉或许才能真正到位。 现在很多书画家包括文人,首先他们不磨墨,砚的主体市场是送礼,那就成问题了。真正磨墨的人才讲究这些,那就不一样了。
陈:现在是提高档次和品位的问题。比如说写字,是否磨墨,有没有区别,需要探讨这个问题。
顾:是否磨墨区别大了去了,除了砚,而且还有墨的品质,墨不到位也不行。
陈:这是从非常专业的角度看,其实这里有一个社会问题,因为社会广泛的趋势是不需要墨了。
顾:还有一点我觉得跟现在的美术教育体系也有关系,因为现在美术教育考试基本上是考素描、速写、色彩,都是西方那一套,如果是学国画,线条、书法要过关,墨韵要出来,自然对砚对墨有讲究。就艺术教育而言,整个社会背景还是西化、功利化,导致很多问题的产生。
胡:是的,因为是什么墨,松烟的、油烟的,还是炭黑的,出来的效果不一样的。
蔡:这个就是要回归到过去的慢生活,所以节奏放慢,节奏放慢了才能去磨。
顾:这跟快节奏、功利化的氛围关系很大。现在很多国画家,书法不过关,题跋更不敢,内在文化修养不够。
胡:现在一些画家画城市风景的多一点,把现在的山水跟当代人怎么结合起来,这值得探讨。砚台也是一样,当代砚的作用是什么,很多工艺美术品都存在这个问题,现在最火的就是《清明上河图》、刺绣等。
蔡:我们到肇庆,还看到一个《清明上河图》巨砚。
胡:砚的题材都有很大空间,所以我在书里讲在题材的运用上那是海阔天空、任你想像的,但是在形式上是有约束的,砚就是砚,不可以做成一个石雕, 或者做成屏风竖起来,现在很多砚都竖起来了。传统的要素必须要有,第一要素就是实用,在于其功能性。实用和欣赏其实是不矛盾的。
顾:老子有言“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讲的就是朴素之美。
胡:在砚台的演变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砚台,其本意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研磨的方便。
顾:同时研磨的时候带点愉悦感,适当雕饰一下。
陈:你看古人,我们后来看到的兰亭砚,都刻到边上浅浅的,古人不会雕,现在有的人把它雕很深,结果完蛋了。现在还有很多雕山水的,如果你懂画画,从山水的角度审视它,它就是还没有入门的一个山水画。
顾:真正好的是人工越少越好,把天工突出来。
胡:砚台行业发展有点难,刚才说的这些问题都出自砚台行业,但内在的原因也不少,制砚行业现在真正懂美术、懂书法的、有修养的,真的不多。
其次制砚有几大禁区,砚的下面基本上不能刻东西,但现在有些下面也刻了,这是禁区。上部分最好是在1/3处,不能超过1/3,特殊的例外,这样才可以很好地突出砚池主体。
蔡:比如胡老师是自己懂书法,他有体验,很多刻砚的,不写字。很多买砚的人也根本不写字,总说这个东西漂亮吧,用了多少人工什么的。
顾:所以这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方是收藏群体,买砚的人十有八九是不懂的,包括书画创作也是,为什么很多院长、主席的价格那么高,还有人追捧,也是看他是主席的职务,那就要买。真正懂的收藏鉴赏家不看这些虚名。
陈:我们说山水画要可居可游,你这个能游吗?这个进去全是铜臭气。
胡:还有一个问题,这种情况下我们(制砚)评审没有,过去引导砚台发展的是文人。
顾:即使康熙、乾隆也是受文人的影响,比如董其昌那一代文人的影响。
胡:以前就是宫廷的影响,比如这个砚,也叫歙砚,从南唐时就官办,那时皇帝派出砚务官到这里来制砚,砚务官是比较专业的,同时他那个时候肯定有很多文人指导,到了宋代就更不用说了。
顾:特别是米芾,砚痴嘛。
胡:他写《砚史》,记载的东西比较多,但深度挖掘下,还是不多的,因为他条件有限,不像你们一个高铁或者一个车就到了砚山,那个时候要跑一趟路 很费劲的,那样难免会有偏见。但他们有一种文人思想在支持着砚的走向,这一点我们是缺失的,因为现在文人大多不用砚。也不是说他们不如古人,我们有一些很 顶尖的文人还是代表一个时代的,文化修养很深,但对砚可能就没有那种感觉。包括一些书画家,他都没有去跟砚台对话,去研究,过去苏东坡是枕砚而卧,那种情 感就不一样,他们有很多想法融入进去,这些东西在指导砚台的发展。现在这些文化人不用砚,刻砚的人也不用砚。
顾:现在大多是礼品市场在主导。
胡:刻砚的多不用,买砚的也多不用,这就成了一个畸形。
文心与匠心的缺失
陈:现在的赏砚说好听点是雅玩,说不好听点就是聋子耳朵——摆设。写字的人也不懂砚,刻砚的人也不写字。
蔡:偏偏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能开采这么多的石料,这么丰富的东西出来了,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胡:我们缺少这种文化的支撑,难免会有一些偏颇。
陈:随着科技发展,砚台在文人生活中的使用率也下降。过去学而优则仕, 考试时,如不发墨,或者是到冬天冻住了,对那些书生的一生产生不可挽回的影响,所以古人有时把砚台看得比生命还重,现在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蔡:拍卖行的古砚,十块有九块是假的,铭文是假的,但有这么多的人去追捧,买的人是谁呢?他就不懂文化,没好好研究。
顾:这个也有拍卖做局。
胡:再从古砚和新砚来说,现在也出现一个问题:喜欢古砚的人往往排斥新砚,收藏新砚的人对古砚没兴趣,这是个怪现象。
陈:我是这样看的,玩古砚的人玩的不是砚,是古董当中的一个品种;玩新砚的人是在玩砚,因为砚从功能性来讲要看重质量,发墨更有效,器用为上。玩古董的人看重铭文,其实玩的不是砚。
胡:现在有些东西是这样的,拍卖行不保真,那就可以进来很多假东西,甚至看出来的也不说。
顾:有时就是知假卖假,有利可图嘛,这个确实是很尴尬的。整个社会的文化素质也是存在一个很大的倒退。小孩奶粉都可以放毒品,那你说文化整体素质倒退、道德沦丧,砚也是社会道德品质和文化层次的一个试金石。
胡:古砚和新砚是用时间来划分的。1840年前是古代的,1840年后的是近代和现代的,这是一个古今现在的分法。第二个从现实来说,确实有一些差别,古砚除了清代有一些个别以外,多数还是围绕砚在做。
蔡:其实是回归砚本身的一些东西,当代的很多都往雕刻方面发展。我们说人与人之间有代沟,砚也有代沟,时代的鸿沟。砚的代沟就是形式上的差别,如何拉近形式差别?比如喜欢古砚的要看看新砚,喜欢新砚的要学学古砚,人与人之间是要交流的,这个也要交流。
顾:就像上海博物馆去年办的古砚展览,对业内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砚一定得是什么样的呈现状态,不是说花里胡哨,变成一个雕刻艺术品。砚还是要回归自己本身的一些东西。
胡:是这样。为什么要提倡看看新砚呢,因为古代也有造假,你也不了解,你懂得这个,对你了解古砚也有好处。
陈:铭文砚他们说都是假的,我看未必。纪晓岚、刘墉等都是位高权重、高超之人,如果随便乱七八糟的石头在上面反复题咏,那不是有毛病吗,所以这个看假不是看假,还要懂得材料。
蔡:不是所有的铭文都贵,有的字刻得很糟糕,不如不刻。
胡:砚台作为一个实用品,工艺和艺术之间都拥有,兼顾,我认为它是一个器皿,第一是工艺。必须把石头做成一方砚,这是靠工艺去做的。另外是一个 创意上的问题,说刻砚就一定是一个艺术家,他自己对艺术怎么了解的我不知道,因为“艺术”是一个舶来品,中国没有“艺术”这一说,我们过去在没有引进之前 出了多少的真品,你看看博物馆,那些都是工匠做出来的。
顾:几十年前公私合营以及后来的种种运动,让当下的中国也缺少一种真正的工匠精神。
其实现在大多的情况既少文心,又少匠心,文心和匠心都得要有,但现在这两个“心”都没有了,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