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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这首诗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代宫人所作的怨词。这里不说其诗歌内容格调是否高雅,单说在唐代,香熏已成为一种高雅陈设,是俊男靓女之时尚配备。
中国古代把熏香的器具熏炉和熏笼,统称为香熏。有人说,香薰由西域传来,其实,香薰在我国历史悠久。从出土的实物看,三国时代已有香薰。那时的香熏敛口扁圆腹,形似罐盆,或有提梁,或有双耳,器壁镂有圆孔数十,以泄香气,底有圈足,形制古拙。后在江苏宜兴周处墓发现西晋香熏,炉体呈球形,上镂有几排三角形气孔,顶部塑一龟钮,炉底和承盘各置熊足三个,尽显端巧玲珑。
及至汉代,香薰器具开始普及。在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墓、西安法门寺等重要的古代文化遗存中,都有材质各不相同的熏笼和熏炉出土。
汉朝最流行的香熏叫博山炉。古代盛传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博山炉便是根据这一传说设计的。使用时香料燃于炉中,烟气从盖上的镂孔冒出,既可以消除居室内的恶秽之味,又可以凭借袅袅上升的香烟营造出一种空远寥廓的境界,虚化压抑沉闷的现实以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南朝人谢惠连在《雪赋》中写道“燎熏炉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所以围炉熏香是古代士大夫充满情致的生活场面。
在唐代,熏笼大为盛行,覆盖于火炉上供熏香、烘物或取暖。南北朝记录晋太子仪礼风俗《东宫旧事》一书里,就有“太子纳妃有漆画熏笼二、大被熏笼三、衣熏笼三”的记载。反映当时宫中生活的宫体词,也有很多都提到这种用来熏香的熏笼。如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唐王昌龄《长信秋词》)“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熏笼”(李煜《谢新恩》)“凤帐鸳被徒熏,寂寞花锁千门”(温庭筠《清平乐》)等等。尤其在西安法门寺,出土了大量的金银制品的熏笼,雕金镂银、精雕细镂,非常精致,都是皇家用品。
盛唐,在贵族中还普遍使用一种银质香熏球,熏球内因装置两个环形活轴的小盂,重心在下,故无论熏球如何滚动,环形活轴皆能起平衡作用,使小盂始终保持水平状态,内燃之香料决不会倾覆,以致烧蚀衣被,其原理同现代陀螺仪如出一辙。
除了大量的熏笼,还有各种动物形状的熏炉用来取暖,特别是唐以后使用的比较广泛。宋代一些官宦士大夫家,比较流行的是鸭形和狮形的铜熏炉,称为“香鸭”和“金猊”。
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写自己的生活时,也多次提到熏香的器具。如在《凤凰台上忆吹箫》里写下“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在《醉花阴》里写下“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不惟李清照,还有周紫芝的词《鹧鸪天》里有“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等等。这些词中的“金猊”、“金兽”都是这种用来熏香的器具。词中所写的闺闱绣闼或厅堂书房,围炉熏香、剪灯夜话,则是古代士大夫之家充满情致的生活场面的具体反映。
明清熏炉的制作和使用进入繁荣时期,故宫内大殿、书房、内寝皆置高达三四尺的巨大熏炉,形如金钟,多为掐丝珐琅等景泰蓝精品,亦有铸铜鎏金錾刻精美的极品。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的老百姓呢。当时的文人高士书案上,多设造型各异纹饰典雅的香熏盒,以营造怡性逸情高雅意境。西风乍起时值岁寒,民间还普遍使用以紫铜、白铜、黄铜打制的手炉、脚炉,网盖上皆有镂刻精致的纹饰,或吉祥图案,无论乡绅庶民、小姐老妪,人手一炉已成明清时代一道多彩多姿的市井民俗景观。
品赏焚香,可以说与赏画、听曲、观戏一样,是一种心灵的审美活动,只不过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而是通过嗅觉来抵达。燃香后烟气从炉盖的漏孔中缓缓溢出,让人感受得到美,却无法说出美在何处。明人冒襄满怀凄楚地回忆与董小宛曾经有过的黄金时光,“姬与余每静坐香阁,细品名香。”一对才子佳人仅仅为了品味珍贵名香的气息,竟至于整宿地熬夜。此时作为日常生活用品的熏炉,在它的实用功能上添加了额外的美学要素。渐远渐近、或浓或淡,使用价值在衰微,美学价值却在蓬勃生长,成为一个独特的而且深不可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