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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马未都曾这样评价自己的收藏生涯,他说,收藏是一个不断放弃的过程,放弃是一种智慧。
他放弃了很多才走到了今天。比如文学和影视。在文学上,他的小说让他名声大噪;在影视方面,《海马歌舞厅》是当时那个年代里唯一商业运作成功、赚了大钱的剧目。名和利都有了,他却都放弃了,选择了一头扎进收藏的世界。
“因为我想明白了:世界上的事儿不可能都让你得了。”
这一次,马未都又放弃了,他不会再购买任何犀角和象牙的制品。
马未都说,“可收藏的文化有很多,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但是背负杀戮之名的收藏一文不值。我觉得对于这样的收藏,人类真的应该禁止了。”
邂逅犀牛,方知它的哀愁与脆弱
一只雕刻精美的犀角杯,传统工匠们通过精雕细刻来祈福祥瑞。在公益广告《收藏的真相》里,马未都的身影缓缓隐现在黑色背景的幕布中。
随着镜头拉近,马未都语气凝重地说道:在这看似美好的寓意和收藏里,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背后极其残忍的真相——为了获得这样的犀角,每天平均有超过3头犀牛惨遭杀害,为了守护犀牛,10年来,非洲已有近1000名护林员牺牲。
“以毁灭生命为代价的收藏更应该被我们唾弃。”视频里,让人措不及防地一幕出现了,“啪”地一声,犀角杯打翻在地。
拒绝购买犀角制品,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一场无声的宣战。
除了公益广告的录制,马未都如今还有一档文化脱口秀节目,叫做《观复嘟嘟》。在做了170多期之后,节目首次在室外录影,那是遥远的南非,犀牛的栖息地。
收藏怎么跟野生动物搭上边?这一切,都要从马未都难忘的非洲之行讲起。
今年6月,作为公益大使,收藏家、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受国际环保组织野生救援的邀请,探访南非卡帕玛野生动物保护区及野生白犀牛栖息地,了解犀牛的生存危机和盗猎状况,并亲身参与保护工作。
“第一次深入野生动物保护区,我深感震撼。人类没有任何理由伤害这些美丽的动物。”眼前的马未都,与在荧幕中看到的一样,睿智、健谈,谈到此次南非之旅,马未都难掩兴奋之情。
在南非的保护区内,他们遭遇到了犀牛“友好”的攻击,一头体型硕大的犀牛差点撞翻马未都一行人的车。同行的护林员介绍说,在所有的非洲动物中,犀牛是最可怕的动物之一。“因为它没有表情。大象发怒,专家们就可以看出它要发怒,我们得远离它,狮子、猎豹都有面部表情给你看。而犀牛真是没有表情,它脸上看不出来,所以它可能内心怒火万丈,你还逗它,却不知道它忽然一下冲过来。”
一场有惊无险的经历,是犀牛留给马未都的第一印象。
随后的第二天,马未都协助动物学家彼得·罗杰斯博士从一头成年雄性白犀牛的角中采集DNA样本,并在角内植入芯片,以便追踪和保护犀牛。而这只犀牛正是昨天他见到的那只庞然大物。
看着被麻醉的犀牛轰然倒地,那一刻,马未都的想法瞬间改变了,别看它那样庞大,在人类面前,却是如此弱小。
“这个项目已经做过3000多次,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次。”马未都说,犀牛被麻醉后,怕倒地的树枝伤着它,七八个人迅速围在犀牛周围,每一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犀牛嘴上插着管吸氧,眼睛点上眼药防止干涩。因为麻醉剂给的是最低剂量,对它的伤害是最低的。“此刻,它的眼睛还能看人,它能看见这些人在它面前晃动。虽然犀牛近视,但它也会心里很不安,也要迅速把眼睛蒙起来。”
尽管3个多月过去了,马未都回忆起这些细枝末节,那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我最后推进去的药是解药,解药推进去以后,大概1分钟之内犀牛就会站起来,这时候人就要迅速地撤离。”
非洲之行让马未都了解到,犀牛是非常古老的动物。就动物自身而言,犀牛的进化很慢,它能够留在这地球上,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偶然。
“人类不猎杀它都有可能灭绝,如今这样的猎杀,我觉得数字都显得非常残酷。如果不去救护犀牛,我估计几年之内它就没了。”
投资收藏热,刺激了犀牛角的非法交易
关于犀牛灭绝的传言,从来就不是危言耸听。
目前,全世界仅存2.5万头犀牛,其生存状况堪忧。犀牛面临的最主要威胁之一是为获取犀牛角而滋生的盗猎。过去40年里,犀牛的种群数量整体下降超过九成。
在非洲,为了保护这头犀牛,把它麻醉后,它的一个犀牛角要被锯掉,留下一部分,并在这角中置入芯片。
马未都对此解释说,一般不法分子在盗猎时,一定要找拥有完整犀角的犀牛,因为卖的就是那个角。简单地说,如果盗猎者割犀牛角时,割得比较偏的位置,对犀牛的伤害不是很大。但是,没有一个不法分子是割角上面的一小块,他们都是连着根部一起割,等于半张犀牛脸就会被割锯,这听起来就非常残忍,而犀牛也会因感染最终惨死。
“所以,保护者在犀牛角里放置芯片,这芯片可以实现全球定位和追踪,一旦这样的犀牛可能被猎杀,犀牛角就能迅速找到。谁买那就肯定也能找到。”
犀牛作为国际濒危野生动物,已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I实施保护。中国作为缔约国,于1993年下达了《国务院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通过法律明令禁止了犀牛角的一切贸易活动,并取消犀牛角的药用标准。
但近年来,犀牛角作为一种有价值、可长期保存的物件,被收藏界所追捧。2013年,一份针对1800名北上广地区的中高收入人士的调查报告显示,11%的受访者对犀牛角雕刻品显示出了投资兴趣。高涨的需求导致在非洲平均每天都有犀牛被猎杀,2016年全年,在南非有1054头犀牛被杀害。
耶鲁大学高煜芳博士等人共同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表明,2000年~2011年间,南非的犀牛盗猎数量的起伏与中国的犀牛角拍卖数量有正相关关系。2011年,国家林业主管部门向拍卖企业下达了《有关野生保护动物制品拍卖问题的意见的紧急通知》,重申犀角等濒危野生动物制品属于国家禁止贸易,不得作为拍卖标的。
尽管从2012年起拍卖市场开始降温,但消费者对犀牛角古董和工艺品的投资及收藏热度依然存在,这也刺激了黑市的犀牛角雕刻和工艺品的非法交易。
“最重要的就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前两年有拍卖行对犀牛制品的交易起了巨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在香港拍卖中,犀角杯都是千万级别以上,这样就诱发了大量的捕猎。”
马未都直言,时至今日,两大拍卖行在全世界范围内经常拍一些古代的犀角制品。“我认为这些商业机构也应该从自我做起,拒绝去拍卖古代的艺术品。像北京故宫,都有象牙、犀角的收藏,但仅限于我们了解历史,不允许交易。我希望有那么一天,这样的交易也能全面禁止。”
做文化的传承者,而非生命的终结者
莫不如就先从自己做起。
马未都从1992年起出版了多部有关收藏的著作,并成立了中国首家私人博物馆。这位中国知名的收藏家和古董鉴赏家坦言,自己的藏品中也曾有犀牛角制品。
马未都说:“在收藏文物的过程中,我逐渐认识到,虽然文物是历史,但是它们对今天依然有很大影响。我从今以后不会再购买任何犀角和象牙的制品,包括文物。同时,我还会不遗余力地去宣传,让人们知道,在收藏和物种保护之间,物种保护比收藏要重要得多”。
马未都也不忘补充说起自己作为文化学者的老本行,他指出,中国古代对犀角的利用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艺术价值,另一方面就是治病,而且这两项流传甚广。比如说大部分人都知道犀角可以治病,尤其是退烧,中医药学有详尽的描述。其次犀角做成的艺术品主要是犀角杯,存量估计上万。它最为流行的时期是明朝末年到清朝初年,就是中国人利用犀角作器皿,它在文化发展中占据很重要的一点是,人们认为用犀角杯饮酒可以长寿。
“什么事情跟生命结合起来,它的影响力就会变得非常大。”
我们古人是没有这种意识,剥夺动物的生命延长自己的生命。在自己的收藏历史中,马未都渐渐体会到,今天的人类应该有这样的意识,就是你剥夺一个动物的生命,尤其是剥夺一个物种的生命,对于延长你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我愿意站出来为保护犀牛说话。”马未都言语坚定。
当马未都有了更多的思考后,他认为,现在的捕猎者跟古代的捕猎者还有点不一样,古代就是人和动物,还得拼命和动物作斗争;而现代的捕猎者是持现代化的武器,比如枪支,人类因此就变得很强大,动物就变得更加脆弱。
尽管在文章开头,那则《收藏的真相》的公益广告中,被打碎的犀角杯是一只仿制品,“但我们必须保护好每一头活着的犀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拒绝购买犀牛角制品。”
文化传承也应该如同人类进化和文明发展一样,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我希望我们人类以前所有犯的错误到此为止。人类一直试图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但总是在错误中前行,我希望对动物的杀戮、尤其是对濒危动物、稀有物种的杀戮到此为止。”
这是马未都的期待,也是所有人的期盼。(记者 张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