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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滉《五牛图》局部。 本报资料
历史课
唐大历年间,晋州刺史韩滉调任苏州刺史,同时兼浙江东西都团练观察使,原浙西观察使李道昌,因为无能被免职。过了一年多,这个韩滉又升官了,改任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同时担任润州刺史和镇海军节度使。有许多头衔,今天也弄不太明白,反正此时的形势不太好,有点混乱,朝廷便把维护东南这一大片区域的安危,托付给了韩滉。
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以南京为中心的东南地位越来越重要,越来越不能忽视。隋唐以前,在南北朝时期,中国有两个政治中心,南京是当仁不让的南方中央政府所在地。隋唐以后,政治中心的痕迹给彻底抹干净,随着时间发展,经济中心的地位正在确立。江淮地区社会稳定,经济不断发展,已成为唐朝的主要财赋来源地。唐朝最著名的理财专家第五琦,向唐玄宗奏事时就说过:
“方今之急在兵,兵之强弱在赋,赋之所出,江淮居多。”
也就是说,今天要打仗,经济上全靠东南在支撑。当时的名士萧颖士,在给宰相崔圆的书信中,十分明确地提到了这一点:“今兵食所资在东南。”北方的经济正在迅速崩溃,朝廷与藩镇之间的斗争始终不断,“东南财源”成为维持唐王朝统治的支柱。在中国大版图上,真正的北方人心目中,过了黄河都是南方,不是河南就是江南,过了崤山或者华山,秦地以外,统称山东,杜诗有“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在荆杞”,这个山东大得离谱。东南的中心城市,不管怎么降格,大家还是只认南京。
以南京为代表的东南则具有另外一种目光,在他们心目中,过了长江是江北,过了淮河是山东或者河南。山东和河南都属于中原,中原代表着北方,再往北去,对南京人来说,已遥远得没有什么意义。可以这么说,南京的经济地位,正是由北方的混乱造成,现在,要想维持北方稳定,江南的财源变得非常重要。早在颜真卿做南京父母官时,朝廷已充分意识到这一点,二十年后,又将东南这一大片区域的安危,托付给了能臣韩滉。
南京的特殊地位,正在不可阻挡地迅速上升。公元783年,受诏平叛的泾原兵五千余人途经长安,因为钱粮奖赏等借口发生哗变,一举攻陷了帝都长安,吓得德宗仓皇出逃。在唐德宗出逃期间,韩滉所在的东南地区,为平定叛乱提供了大量物资支援。当时的李希烈叛军,派兵五万人围攻河南宁陵,韩滉派部将王栖曜带兵渡过汴河,击败李希烈部,大大缓解了危机,使得叛军暂时不敢窥伺江东。
唐德宗逃离长安,由于叛军割据,水陆交通断绝,直到第二年春天才抵达梁州,可怜身上还穿着冬天的衣服,军队将士也是如此。坐镇南京的韩滉得知消息,马上派人往梁州献上四十担绫罗,除了运送绫罗,还给与叛军作战的李晟送去百余船的粮食。
韩滉还在自己的辖区内,封锁了交通要道,关口桥梁都派兵驻扎。为了防止有人趁乱反叛,长江沿岸严防死守,禁止重要战略物资运出浙西境内。需要说明,这个浙西,是指当时的浙江西道,也就是今天的江苏南部。同时训练了一支五千多人的水军,建造楼船战舰三十多艘,在长江下游巡航,展示军威。如果说当年李白劝唐王室南迁,还只是随口说说,韩滉却已经完全是玩真格。为了准备唐德宗渡江南来,韩滉下令拆毁了南京郊区的名人墓,拆毁了四十多所佛寺道观,用拆下来的石材木料,在战略要地修筑堡垒,将铜铁佛像和钟磬重新熔铸,制成兵器铠甲,从金陵到镇江的丹徒,楼城相连,严阵以待。
韩滉还下令用佛殿拆下的建筑材料,在石头城修建馆舍数十座,准备迎接唐王室。眼看着四百年前永嘉南渡的一幕又要重演,好在叛乱终于被平定,出逃的唐王朝没有迁都南京,又重新回到了长安。韩滉为唐朝国祚的延续,做出了巨大贡献。论功行赏,公元 784年,他加封为检校吏部尚书,数月后又再次加封检校尚书右仆射。
关于这个韩滉,史书上对他在南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大书特书,对他的政迹谈得也不多。他更响亮的身份是艺术家,就像王羲之最后只是被当作了书法家一样。韩滉可以说是唐朝最著名的画家,他的艺术创作,仿佛著名的南京六朝石刻,在创作时,并没有想到未来会成为稀世珍品。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文苑图》,是流传有序的国宝之一。事实上,与人物画相比,韩滉更擅长的还是画动物,他的代表作《五牛图》,名列“中国十大传世名画”,诗人陆游曾盛赞其画:
“每见村童牧牛于风林烟草之间,便觉身在图画,起辞官归里之望。”
画人也好,画牛也好,与颜真卿留下的《天下放生池碑铭》一样,隋唐时代南京人,看重的并不是书法和绘画艺术。颜鲁公书法艺术有多高,韩滉《文苑图》是否价值连城,这些都不太重要。画中的场景究竟是不是在南京,可以是,也可以不是。重要的是他们在南京当政时的政迹,对这个城市振兴起到的作用,对城市地位提升的贡献。正是从韩滉开始,南京在中国政治上的历史地位,经过相当长的一段冷遇,又一次变得显赫,变得不能忽视,传说中的金陵王气,终于又一次开始露出它的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