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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江苏邳州出土东周徐国青铜器铜豆周身布满绿色的铜锈,它是研究东周时期淮河流域东西方向和南北方向文化交流的重要材料。虽然很多人感叹其斑驳而神秘,却不知它出土时因年代久远而严重破损成一片又一片的铜片,是文物修复师将其修复还原。有这样一群文物修复师,他们并不是人们印象中花白头发的“老学究”,而是与我们一样洋溢着青春和梦想的年轻人,一群可爱而执着的“80后”。他们是如何坚守自己的梦想、践行着行业规则,又是如何唤醒沉睡了千百年的历史呢?
单调中的虔敬与坚守
“追求永恒是荒谬的,我修复一件作品,不代表它会永恒流传,更应该追求的是绵延文明的流传。”中国美术馆保存修复部负责油画修复工作的孔妍说,她的日常工作便是馆藏作品的维护与修复。在孔妍看来,一些非业内人士对文物修复专业虽然充满好奇,但却没人真正深入了解这份工作。“我觉得大多数人存在的认识误区或偏差是觉得这个专业很神秘、很难,但其实这个专业非常朴实,就像医院治病救人一样,目的都是消除不正常状态。修复师面对一件文物,目的是去除‘患者’存在的不健康因素,尽量延长文物存在的时间,让其能更加长久地流传在人类文明中。”孔妍说。
为文物“号脉”“治病”听上去容易,但实际操作并不简单,甚至有点“磨人”。油画修复一般要进行作品考证、状态评估、实验室诊断、修复操作等多个工序,在修复过程中,还要根据需要对作品进行清洗、衬托、填补缺失等。孔妍曾用几个月的时间修复一幅油画,在那段时间中,她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这种在别人看来漫长而单一的事情,在她看来却十分有意义。“文物的破损是历史的印记,修复文物便是溯源历史。通过文物修复,让人类文明流传得尽量久远,也为后代创造更多了解文明发展的机会。”孔妍说。
文物是我们触摸历史、传承文化的重要方式,也是五千多年中华文化养分的重要来源。修复文物不止让历史文物重现光彩,而且还浚通了中华文化的源头活水,筑牢了文化自信的基石。在文物修复行业中,有很多如孔妍一样的年轻文物修复师,肩负着文化延续和传承的责任,成为时代青年中逆风行走的勇者。
“我从小就很喜欢文物,如今从事古籍修复工作是圆梦,比起研究文物的背景和考古信息等,我更欣赏文物本身的岁月沉淀之美。”正是报以这样的信念,宋晶作为国家图书馆文献修复组的一员,参与了《诗本义》的修复工作,用自己的智慧与技艺使斑驳、发霉的《诗本义》重新焕发生命力。“修复之初,《诗本义》因年代久远、受潮变形,书页几乎黏在了一起,如果执意翻开不仅容易撕毁古籍,而且其中宝贵的文字资料也会被损毁。”宋晶说。
正如对于《诗本义》的修复一样,宋晶每次拿到一件古籍或书画首先要拍照记录藏品现状,再根据古籍的纸张选择合适的修复用纸,之后拆开原装订对每一页进行修复,最后根据原本的装订形式重新装订并拍摄修复后照片,建立修复档案。“一本古籍依保存现状和破损情况而定,修复时间从一两周到几个月不等。很多古籍出土时已经无法翻开,如果不对其进行修复,里面的文字和内容将会被历史永远尘封。有时拿到一本古籍,一个虫洞可能从第一页一直蛀到最后一页,看着就十分心疼,我们只能一页一页地修复,最后再喷水、装订。其实,把一本古籍修复完好,让里面的内容可以被重新阅读,甚至成为重要的历史依据,我特别有成就感。当然,文物修复存在风险,只有时刻对文物有一颗敬畏之心,才能做好修复工作。”宋晶说。
无论在参观各地博物馆,还是观看《国宝档案》等电视节目,上至商周、下越民国,时代跨越间岁月总会在文物上留下印记。因为有了一代又一代文物修复师的坚守,文物得以还原本貌,文化得以长久绵延,文化自信的种子也得以在每个人的心中扎根。
最重要的品质是专注
快人快语的宋晶在日常工作中十分安静,平稳地移动古籍、熟练地压平喷过水的书页,举手投足之间给人老练之感。“很多古籍因为保存环境的原因,表面上会附着不少尘土和细菌,因此我和同事们的脸上就会过敏。但如果戴口罩的话,眼镜上产生的雾气会影响视线。不过,虽然工作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理想化,但我享受专注于工作的感觉,并从中获得很多乐趣。”宋晶说。
许多爱美的职业女性在工作中化妆和穿高跟鞋都是常有的事,但这对于宋晶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为了防止浆糊蹭到身上,工作中的宋晶一直穿一件深蓝色的大褂和平底鞋。“很多看似漂亮的装束都有可能对古籍带来隐患。在我们刚入行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师傅总会告诫我们,移动古籍时要用纸板等托在下方,提高安全保障;女生工作时尽量不要穿高跟鞋,防止脚下不稳造成损失。当我们细心观察时也会发现,很多老师傅工作时从不会把自己喝的水和饮品放在工作的桌子上,万一倾覆将对纸质文物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宋晶说。
在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民族部工作的翟天宇是个不折不扣的“马背上的汉子”,与他交谈间总能感觉到草原人特有的直爽与热情。“我主要负责与美术相关的民族文物征集和复制文物的审核,目前我们主要征集和修复萨满教的相关文物。”
工作中的翟天宇与生活中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粗犷,多了几分专注。因为萨满教的绘画和雕塑作品一般以木制品和铁器为主,因此年代久远便会腐烂风化。“修复一件雕塑文物大概需要10张以上的照片,但很多时候一件文物只能找到一张照片,影像资料十分珍贵。比如之前修复的一面萨满教中常见的羊皮鼓,因年代久远且保存不好,鼓上的漆和骨架都破碎了,我们只能凭借照片尽量还原;又比如一个木雕神像,萨满教中诸如酒神、治疗瘟疫的神有很多,他们形态各异,单纯凭借一张照片很难还原完整姿态。因此,全面的知识储备和百分百的专注是对于工作和文物的尊重。”翟天宇说。
正是有了诸如宋晶和翟天宇这样的文物修复工作者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专注与细心,文物修复工作才能有序、顺利地进行,一批又一批文物才能从沉睡中被唤醒,在人们的关注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文物修复是文化的接力
在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的展柜中,一组青铜器碎片摆放在无酸的PP盒内,保持着从考古工地上提取回来的原始情景;而在其旁边陈列的另外一件青铜器经过初步拼对,大部分碎片已找到在器物上原本的位置,再经过矫形、连接、补全、旧化及相关研究后,最终呈现出了完整的状态。
在很多人看来,文物修复是个动手的过程,只要拥有高超的手艺和“工匠精神”便可完成修复。其实,文物修复并不是一门“手艺活儿”,专业知识比灵活的手指更重要。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刘彦琪认为,谈到文物修复,首先使人联想到“鬼斧神工”般的高超技艺,但文物修复不是仅限于高超的手艺,还有对器物深入研究的过程。
“很多时候单纯宣扬‘手艺’‘匠人精神’等比较片面,这些并不是文物修复工作的重心,也容易造成误区。其实对于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者的认识,应该从‘在师承系统里靠积累经验而成长起来的匠人’这一印象中转变。我认为,文物修复师应该在完善的教育体系中成为在特定的科学和文化领域中依靠完整的知识体系从事研究和实践工作的专家。”孔妍认为,“文物修复,尤其是油画修复知识的涵盖面很广,既包括化学、物理、生物等,也包括艺术修养和技能,如艺术史、绘画技法和绘画能力,同时还有一些基本的博物馆学和考古学。只有不断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才能成为真正具有思考逻辑的修复师。”
正如《诗本义》和铜豆一样,大量文物经过文物修复师之手还原其本来面貌,一面安静地向世人展示着尘封的过往,一面供专家学者研究取证。年青一代的“80后”文物修复师因兴趣而选择坚守,因专注而执着,用青春唤醒沉睡的历史,在时光中打磨岁月的痕迹,通过默默无闻的付出,为子孙后代留存珍贵的记忆。(作者 李琤 唐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