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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唐朝安史之乱期间,安禄山大摆宴席,群贼相陪,接待颜杲卿,企图软化他。颜杲卿不为所动,既不吃也不喝。
安禄山说:“你原是个参军,是我任你为常山太守,又赠袍于你,为何反我?”颜杲卿问道:“你原是个牧羊儿,是圣上有恩于你,你为何叛国?!”安禄山说:“我是奉旨征讨杨国忠。”颜杲卿又问:“你自立燕国,自封帝也是奉旨吗?”
安禄山被问的张口结舌,恼羞成怒,拍案大叫:“你降不降?!”颜杲卿也拍案大喝:“死不降贼!”安禄山又以高官相诱说:“你若降我,立封为相;若不降,立即斩首。”颜杲卿回答:“大唐命官,岂能和叛贼为伍?”安禄山恶狠狠的问:“你不怕死?”颜杲卿坦然回答:“我为国而死,名垂千古,你叛国作乱,遗臭万年。”
安禄山大怒,命人把颜杲卿绑在洛阳天津桥的柱子上。安禄山又问:“降不降?”颜杲卿坚定回答:“死不降贼。”安禄山一声大叫“砍!”刽子手一刀砍在颜杲卿胳膊上,顿时鲜血淋漓。又问:“降不降?”回答仍是:“死不降贼!”又砍一刀,又问一句:“降不降?”颜杲卿挺胸昂首,大声历数安禄山勾结羯兵,叛国作乱,分裂社稷,涂炭百姓的罪行。
安禄山被骂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疯狂的令刽子手割断了颜杲卿的舌头。安禄山又问:“降不降?”颜杲卿用尽力气,一口鲜血喷在安禄山脸上,颜杲卿在含糊不清的骂声中死去,时年六十五岁。
这天颜杲卿的幼子、侄子以及同伴袁履谦,都被截去手脚。叛将何千年的弟弟在旁边,他们便含血喷他的脸,结果“因加之脔”。查“脔”这个字,意为小块的肉,酷刑极为残忍!
乾元元年(758)安史之乱平息之后,颜真卿特地派人寻找杲卿一家,杲卿的尸骨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他的幼子季明的尸骨,颜真卿双手捧着侄儿的骨灰,想起季明在战争中经常往来于平原,常山之间传递情报书信,机敏勇敢,英姿勃勃,恍如昨日,禁不住老泪纵横,心中激起对叛贼的无比义愤,又感于家族的覆灭,因而撰文作祭挥笔写成《祭侄稿》。
事后颜真卿派长侄泉明前往善后,仅得杲卿一足、季明头骨,乃有《祭侄文稿》之作。则鲁公在援笔作文之际,抚今追昔,萦纡忿激,血泪交进,悲愤交加,情不能自禁。颜真卿此文,正义凛凛,有不忍卒读之感,故黄庭坚《山谷题跋》说:“鲁公《祭侄季明文》文章字法皆能动人。”
评论书法作字、向有字如其人之说。鲁公一门忠烈,生平大节凛然,精神气节之反应于翰墨,《祭侄文稿》最为论书者所乐举。通篇使用一管微秃之笔,以圆健笔法,有若流转之篆籀,自首至尾,虽因墨枯再蘸墨,墨色因停顿起始,黑灰浓枯,多所变化,然前后一气呵成。
《祭侄季明文稿》既是起草文稿,其中删改涂抹,正可见鲁公为文构思,始末情怀起伏,胸臆了无掩饰,当是存世鲁公手书第一名墨迹。
《祭侄文稿》流传有绪,据元张晏跋:当时宣和尝收,后为庸工剪去印记,元代时于“岁”字旁犹有天水圆印痕迹。元初在鲜于枢手并有跋。明时在吴廷家,后辗转入清内府。内中钤有“赵子昂氏”、“鲜于枢伯机父”、“张晏私印”、“句曲外史”、“石渠宝笈”、“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等鉴藏印。前隔水有题识;幅后有张晏、鲜于枢、王顼龄、徐乾学等跋。又有周密、屠约、僧德一、王图炳等观款。著录于《宣和书谱》、《清河书画舫》等。刻入宋《博古堂》、《忠义堂》等帖。明《停云馆》、《戏鸿堂》、《玉烟堂》等丛帖亦有刻入。
作品鉴赏
颜真卿著名的行书作品还有“三稿”——《祭侄文稿》、《争座位稿》(按:亦称《争座位帖》)、《告伯父稿》(按:亦称《告伯父文稿》)。其中,《告伯父稿》为刻本,书、刻皆不足以称善。《祭侄文稿》与《争座位稿》实为绝妙之品。
草稿因其性质,书法尤为率意,但率意显真情,无刻意之迹。《祭侄文稿》运笔迅疾,情绪激动,与其悲愤之情有关。其书法最妙处,一在其字的点画密聚,草成一个块面之处;二在其枯笔连擦写数字之处。这两种现象交相映衬,造成虚实、轻重、黑白之间的节奏变化,再加上草稿特有的率意所造成的用笔“不拘小节”,和结体的偏于松散,形成了颜体稿书风格。《争座位稿》也有这样的特点,只不过因是刻本,这些特征不似《祭侄文稿》那么真切而已。此外,草稿的涂改、添加之处更增添了率意感,这本是因草稿而自然形成的,如果有着意仿者,将古人的诗文拿来再行涂改一番以追求率意之趣,不免东施效颦,流于浅薄庸俗。
颜真卿的行书信札、草稿,如《祭侄文稿》等。因其用途和行书书体的形式特点,使其点画用笔中舍弃了对起笔、收笔和转折、勾趯等处的刻意求工,但却保留了沉实挺劲而浑厚的线质,结体则变严谨端庄而为宽松多态,章法又随势产生紧松、疏密的变化,这正体显出颜真卿书法的艺术创造力和高层次的书美意趣。
颜真卿的真书严谨至极,而其行书却能放任随意,不拘绳墨,轻松空灵,富有情韵。研究颜体行书,所依据的是他的信札草稿,而这些作品都是在平时的非郑重的实用用途中产生的,由于是随意所为,无意于佳,所以能表现出真情实意。
点画厚重,用笔圆浑,结体宽博,这是其真书和行书都具备的基本特征。但由于行书多用于非郑重用途的随意书写,使其艺术天才、灵感性情随兴得以充分喷发,故其书法点画飞动,多连笔之势,体态就势变异,奇妙无穷,焕发出浓郁的书卷气息。
《祭侄文稿》线条节奏随着作品的展开而不断改变。开始时线条沉稳、含蓄、笔画断开,随着连笔增加,速度加快,但一些连续性极强的线条之间,总有些点画断开的字作为隔离带,以至使作品在总体节奏不断趋向奔放、疾速的同时,隐含着抑扬的交替。当然,每一次循环都把整体节奏推向更激越的一个层次,作品最后在线条无法遏止的推移中结束。作品线条的外部运动和内部运动都包含了丰富的层次和极为细微的变化。它展示一种连续的完整的过程,展示了一种运动在某种精神背景支持下演变、推移,以至达到另一种无法预想的节奏状态的过程。从作品的起端无法推想它的结尾,更无法推想它在延续中的一切变化。这是手稿、信札类作品与写本类作品在节奏上的区别。
《祭侄文稿》等作品中的线结构与运动节奏取得了很好的呼应。点画断开的单字使字间空间与行间空间融成一片,成为一些相对稳定的字内空间的背景,但是当线条连续性增加时,字间空间时而与字内空间融合,如“都尉”、“何图”、“无嗟”等,从而转入另一种空间态势,使线条所牢笼的空间与背景处于更紧张的冲突中,以至最终插入行间空间,在各种空间无法调和的冲撞中奏出结束的音符;行轴线也与运动节奏相呼应,平直——动荡——恢复清晰的轴线,每一次这样的反复都使轴线远离作品开始时的基调,而在作品结束时产生最强烈的震荡——这也是从起端无法预想的尾声。
作品“时——空”节奏这种复杂的变化,不可能是作者刻意追求的结果,否则总会在某些细节上露出着意刻画或是摆布的痕迹——在他的楷书作品中多少含有此种因素,但没有在《祭侄稿》中发现过任何蛛丝马迹。这就是说,左右这件作品复杂节奏的因素,不处于形式构成层面,也不处于作者对形式构成的意识中,而潜藏在作者精神生活深处。《祭侄稿》的文辞透露了有关信息。颜真卿的侄儿季明在安史之乱中牺牲,这件作品是颜真卿所撰祭文的草稿。
可以想见作者行文时的沉重心情,但铺辞行文,总还得对情绪有所克制,然而随着文章的展开,作者逐渐陷于抑制不住的悲痛中,不能自已,直到文章结束,还可以感到作者无法平复的心境。情绪的波动成为控制这件作品节奏的支点。这当然不是说情绪和线条节奏之间存在精确的对应关系,而是说在决定作品构成的极为复杂的深层原因中,可以找到这样一个层面:在这个层面上,作者的情绪活动涵盖了一切;同时这一层面与形式构成层面之间影响自动进行,不受意识的干预。这便是书法创作中的“忘情”。
陈振濂在《文字在书法中的载体地位》一章(《书法美学》第三章)中,以元代陈绎曾的跋语为线索对作品进行分析:
《祭侄帖》(《祭侄季明文稿》)是颜真卿悼念死于安史叛军之手的侄子的文章,身遭家国之痛,他不会不无动于衷。顺着陈绎曾的提示去按察颜真卿的感情起伏:“前十二行甚遒婉”,这十二行的文字是:
“维乾元元年岁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第十三叔银青光禄大夫使持节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上轻车都尉丹阳县开国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赠赞善大夫季明之灵:惟尔挺生,风(按:应为“夙”字)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每慰人心,方期戬谷,何图逆贼间衅,称兵犯顺,尔父竭诚,常山作郡,余时受命,亦在平原,仁兄爱我,俾尔传言。”
这一段除自述官职之外,对季明的出身幼行作了概括的描述,以及点出时代背景,但尚未及本事。而且“仁兄爱我,俾尔传言”,是一种绵绵的回忆。尚未达到感情最高潮、冲突最激烈的阶段,有这样文字背景,其书法亦较平稳——当然是激越中的平稳。陈绎曾评其“遒婉”,可称的论。
“自‘尔既’至’天泽’逾五行殊郁怒,真屋漏迹矣。自‘移牧’乃改”。这六行的文字是:
“尔既归止,爰开土门,土门既开,凶威大蹙,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吾承天泽……”
这一段直接写出了季明父子的功绩与牺牲。“凶威大蹙”是颜氏父子的赫赫战功,“父陷子死”则是他们惨遭杀害的悲壮结局。对颜真卿来说,是亲兄长与亲侄子的惨死,切肤之痛与对叛军的切齿之恨,使这六行“殊郁怒”:感情的冲突达到高潮。
“自‘移牧’乃改。’吾承’至‘尚飨’五行沉痛切骨,天真烂然,使人动心骇目,有不可形容之妙”。这五行文字是:
“吾承天泽,移牧河关,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携尔首榇,及兹同还,抚念摧切,震悼心颜,才(按:应为“方”字)俟还(按:应为“远”字)日,卜尔幽宅,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尚飨!”
这是文章的收束。文中谈到寻得季明死骸时,仅剩首级。史传他兄长颜杲卿遗骸亦荡然无存,仅寻得一足及头发数缕,是则更是沉痛切骨矣。沉痛和郁怒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前者低回后者高昂,前者压抑而后者喷发;陈绎曾以为此是沉痛,颇可玩味。
《祭侄稿》坦白真率,是以真挚情感主运笔墨,激情之下,不计工拙,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进行创作的典范。个性之鲜明,形式之独异,是书法创作述志、述心、表情的典型。作品中所含蕴的情感力度震撼着每位观赏者,以至于无暇顾及形式构成的表面效果。这恰是自然美的典型结构。
《祭侄稿》是由真挚感情浇灌出来的杰作,是心灵的奏鸣曲,是哀极愤极的心声,是血和泪凝聚成的不朽巨制。在“忘情”状态下的无意识的表现手法使作品产生出无比优美的艺术效果。是经过长期探索而在这非常的一瞬间产生创变突破的实例。
《祭侄稿》的线质遒劲而舒和,与沉痛切骨的思想感情融和无间。所谓“干裂秋风,润含春风”,也唯此作品能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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