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浦江畔,有两座以当代艺术为主题的馆。一座地处浦西世博园,名叫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历时一年半建成;另一座位于人民公园内,名叫上海当代艺术馆,地处上海市中心核心区域里的核心,发展了8个年头。或许从这两座馆的身上,可以一窥究竟的不只是当代艺术,也是这座城市中西合璧、兼容并蓄的文化气质。
“十五分钟,每个人都能成为永恒。 ”“现成品就是艺术品。 ”这些当代艺术经典的陈述,来自有着165米高钢筋混凝土烟囱的南市发电厂。1897年建成的南市发电厂,烟囱笔直高耸,具有极强的标志性,见证了此后近一个世纪中国近代工业的发展历程。
一年多时间里,这家年轻的博物馆承办的展览却非常“老道”。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收藏品也受邀来此办展,他们飞来上海多次,仔细考察后,对场地、氛围都较为满意,同意在此办展,并拿出了最经典的藏品:杜尚的小便池。
那是中国观众近距离接触到西方当代艺术的核心理念。据闻,展后,不理解的外行编排出了种种传闻,比如传说有个小孩把手机忘在了展览台附近,观众们以为这手机亦是展品,纷纷观赏起来。
还有佳士得拍卖破亿元的画作《面具》系列。国际艺术家罗伯特·摩根对此的评语是:“21世纪中的存在不仅仅是赚钱或节省时间,而是遵从于自我的存在现实,但不否认社会责任的理性。 ”
这是一个通俗版本的展览,是可以让中国观众共鸣、怀旧、打动人心的演绎。中国当代艺术,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理喻、难以捉摸,其原因可能恰恰在于它是中国的,也是活在当下的。
在公园里,与艺术邂逅
穿过人民公园的小桥流水,移步换景后,到达上海当代艺术馆。
上海当代艺术馆原址为人民公园内一个温室。艺术馆总面积为4000平方米。所有展览区域都配备专业的温控设施。建馆八年以来,广受好评的展览有法国的皮尔和吉尔回顾展、瑞士今日设计展和意大利制造之艺术等。 2006年9月,首次推出第一届上海当代艺术馆文献展《入境:中国美学》,吸引了众多年轻观众的心。此后每两年,都通过文献展来体现中国当代艺术的走向与潮流。
眼下大热的草间弥生首次亚洲巡展——我的一个梦,正在这里举办。
一名游客偶然抬头,望见展览背景板,深紫色的梦幻宇宙,点缀着绚丽的波点,美不胜收,连忙指挥四五岁的儿子站在背景板下,摆出各种pose拍照。
游客是否熟悉这位名闻遐迩的“波点大妈”,尚不得而知。但是在绿树环映的人民公园,即使只是闲庭散步,与当代艺术的偶然邂逅,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知名的资深媒体人曹景行,作为当代艺术馆的顾问来到现场。他描述了自己访问草间弥生的心情变化:先为她如此之小的工作室所惊讶,又被她小小的身躯里蕴含的力量所感动。
“我用老太太这个词来称呼她。 ”曹景行说。两人聊了很多东西,关于艺术、关于人生、关于创作的激情,还有关于生死。草间弥生说,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年时间,所以每天都在画,不停地画。本来每日画到晚上6点,但由于这次被中间的采访占用时间,老太太当天作画到了晚上8点,一切只为留下更多美好的作品在人间。
“这不仅是艺术。 ”曹景行这样概括。那么究竟是什么呢?他没有说下去。直到会后接受本报记者的专访时,他方才给出了答案:“还是价值观。 ”
当代艺术是与现代化、全球化以及人们的价值观息息相关。或许本来让人震惊的作品,人们渐渐开始包容、接受,甚至欣赏和理解,因为当代艺术中想表达的含义,也是我们当下生活的含义。
这也正是地理位置如此特殊的上海当代艺术馆的创馆初衷——艺术为民,将当代艺术自然地融入生活中。
在小众与大众间,寻求平衡
在感受两座展馆的文化时,记者始终带着这样一个外行人的困惑:当代艺术似乎是少数人的玩耍,然而一家展馆,必然要求它具有常态化的文化辐射能力,促进更宽泛的文化交流、提升大众的文化素养。那么以“当代艺术”为主题的两座展馆,在小众与大众之间,是如何平衡和选择的呢?
年轻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给出答案:“古典音乐会变成大众,是因为从小潜移默化的教育。如果我们承认每个人都活在当下,为什么不去接受当下的艺术表达呢? ”所以作为一家公立的博物馆,龚彦认为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打造艺术教育的平台。
@上海当代博物馆的微信,后面还加上了四个字:公共教育。
“云峰山中草香依旧,一不小心闯进了童话树屋。 ”这是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针对4-6岁儿童举办的艺术活动《童话树屋》所描写的内容。几乎每个月,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都会安排儿童体验活动,如 《印象梯田》《亚瑟迷你王国圣诞狂欢夜》《微观太湖石》等。也有面向大众的活动,如《德中爵士和即兴音乐节》《首届上海学生艺术设计展》等。尽管这里开馆才一年多,但儿童教育类活动已经举办了300多场,也办出了知名度。
“现在学校的美术课几乎都被赶到了边缘。但美育必须从娃娃抓起,在想象力还没有被固化的时候。 ”龚彦介绍说,正因如此,博物馆接下来的公共教育活动,还加入了传统艺术,有音乐、实验剧场、工作坊等。
而有着八年经验、地处人民公园的上海当代艺术馆,目标也几乎如出一辙,同样强调对公众文化的培育。
比如说明年1月11日,上海当代艺术馆与上海译文出版社合作的讲座《日常空间与白日梦》,将选择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新作《无聊的魅力》一书中的精彩章节讲起,试图“唤起隐秘的心理意识空间,去观照散落在你我周遭的美与梦”。明年1月25日的创意沙龙取名“新春杂货铺”,将分享上海的10位手作师傅所带来的温存记忆,并且教会大家一起动手做一个新年红包。明年3月29日,艺术馆邀请西方音乐史硕士张泽亮带领他的学生们,在音乐中讲述吉他的故事。
其实仅仅围绕正在举办的草间弥生展览,上海当代艺术馆也策划了一系列周边活动,比如针对8-12岁儿童的“我的一个梦”,寒假特别篇“草间弥生的故事绘本”等。
中国当代艺术,已获国际认可
在西方,二战以后的艺术作品被划分到“当代艺术”的范畴。不过中国稍稍有点不同,一般倾向于把改革开放以后的艺术作品称之为“当代艺术”。
换句话说,中国当代艺术几乎与改革开放同步。从1970年代末期的“星星画会”,到1990年代的国际认可,2000年代的商业成功,直到今日的全面繁荣,是中国从封闭走向开放的三十年,也是中国文化界历尽艰辛不断突破僵化模式的三十年。
“无论是从国家整体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还是从人们内心对自己的认知以及对社会的介入,都可以从这些年来艺术家的作品中得以反映。 ”这是写在《时代肖像——当代艺术30年》策展介绍中的话。可以说,一个国家的当代艺术,始终与本国的政治、经济和命运紧密相连。
20世纪50年代以来西方艺术的中心是美国纽约,而90年代以来世界文化出现了新的变化。文化艺术越来越呈现多元化。今天的欧美城市,如纽约、伦敦、巴黎、威尼斯、柏林等城市,都有艺术文化中心的功能。每年有许多国际艺术活动,如双年展、三年展、文献展、艺术博览会等,在世界各地举办。中国的城市,也已成为其中崭露头角的新星。
目前全球当代艺术市场上,拍卖价格最高的几乎都是中国的作品。最新出炉的新闻是,世界当代艺术市场十强城市,中国占七位,上海名列其中。国际艺术市场网站Art-price今年公布的《2012-2013全球当代艺术市场报告》中,世界当代艺术经济体,美国(33.72%)夺冠,中国(33.70%)第二。
龚彦解释,现在国际市场如此认可中国当代艺术,其背后除了作品本身出彩,“中国的身份”也至关重要。
曹景行回忆八年前,中国当代艺术还未如此鼎盛。当年,他最乐于看到的,不是一两场的展览,而是这个城市愿意建立一座当代艺术馆。尽管它是私立的,但依然得到了上海地方政府很多支持。近年来,当代艺术越来越被年轻的上海市民所喜欢,国际上也越发看中上海的当代艺术氛围,要不然,草间弥生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亚洲巡展的其中一站。
“当代艺术来自完全现代化的社会。但凡世界上几个当代艺术集中的城市,都有魔都的感觉。 ”曹景行认为,当人们很难用传统去表达城市的某种特色时,就会想到 “魔都”这个词,它有一种自发产生的肌理,也代表着灵光乍现的创造性。
“如果说当代艺术本身昭示了一种前卫。那么一个城市有前卫的力量,才称得上是一座真正的国际大都市。 ”曹景行的这番话,或许可以为黄浦江西岸的两座展馆,写下一个合适的文化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