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次参展的作品《低语》中,三个演员隐身在墙体中表演乐器,观众只能见到他们的手在演奏,营造出“墙在低语”的效果。
加布里埃尔·莱斯特目前生活、工作在阿姆斯特丹和上海两地。
荷兰艺术家加布里埃尔·莱斯特最新个展“有墙隔耳”的名字其实来自于一个笔误。这一笔误令他看到城市中无处不在的“窥视与误读”,也构成了展览的主题。
荷兰艺术家加布里埃尔·莱斯特的个人网站上爬满了令人浑身难受的小虫子,这些目无章法的小虫对理解加布里埃尔的艺术大有裨益,它们捉弄你,挑战你,打破你。换一种说法,加布里埃尔的作品总是试图解构观众——你的思想、语言、理解某件事的方法。如果你成功被解构了,加布里埃尔会高兴地说,“欢迎你来到我的故事里!”而如果你大胆地解构了他的作品,他会更加高兴,“欢迎你和我一起来讲故事!”
近日,加布里埃尔·莱斯特的最新个展“有墙隔耳”在上海Leo Xu Projects开幕,这是他继2012年在上海民生美术馆的首展后,第二次来到中国开个展。而上周五,他还参加了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举办的第二届CAFAM双年展。近些年加布里埃尔频繁地亮相于包括卡塞尔文献展和威尼斯双年展在内的国际知名艺术展,并且每次都带来全新的作品,早报记者夸他“勤奋和高产”,不料他回了一句,“这对我来说不是工作,而是玩。这样的节奏对我来说很舒服,像一个孩子一样创造我自己的宇宙。”
隔墙有耳误作“有墙隔耳”
展览的名字“有墙隔耳”来自一个书写错误。去年纽约双年展上,加布里埃尔的作品《隔墙有耳》【Walls Have Ears,后名为《超马尾藻海(魅影剧一号)》】在网上被误传为《有墙隔耳》(Ears Have Walls),这一笔误令加布里埃尔看到城市中无处不在的“窥视与误读”。从字面意思来看,加布里埃尔认为“墙”是城市景观和建筑语言的象征,“耳”则是人类身体语言和肉体性的象征,两者之间的置换与对话构成了展览的主题。而从更深层次理解,策展人许宇认为始终伴随着艺术家的对城市的焦虑和摩擦情绪是“窥视与误读”的源头。
在这次展览中,有观众将作品《低语》理解为“我们总是忽略那些为我们服务的人,如同他们是墙壁”;也有观众将作品《偷听》和《穿过眼睛》理解为“讽刺当下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加布里埃尔听后说,“我的作品总是欢迎观众拥有自己的叙事和想象,如果他们这样理解的话,那太棒了。”
加布里埃尔并不喜欢别人称他为荷兰艺术家,事实上,尽管他出生成长在荷兰,但他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比利时和荷兰混血,而他目前生活、工作在阿姆斯特丹和上海两地,他还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全球迁徙的经验令他与面目相似的现代化都市保持了某种距离,他像一个敏感而隐蔽的观察者审视着都市图景,作品《城市的秘密生活/生活的秘密城市》便呈现出不一样的视角。在这组照片和视频中,镜头被隐藏在城市的小树林和绿化带背后,近景的绿色植物几乎遮蔽了远处城市的建筑和道路,你几乎难以分辨这是柏林、东京、迪拜、纽约还是上海,完全颠覆了那种明信片式的城市理解。“我觉得这些植物好像具有超能力,自然的力量比城市强大得多,尽管我们印象中绿化总是占城市很小一部分。你看这是迪拜最高的楼,也是全世界最高的,但在植物面前多么渺小。”加布里埃尔说。另一方面,这些不起眼的小树林是城市边缘人的钟爱之处,他们习惯于隐匿在这些象征秘密、危险的灌木丛后,这也是加布里埃尔感兴趣的视角。
同样作为构筑城市景观的一部分,墙在加布里埃尔那里也具有某种超能力。“对艺术家来说,墙很重要。你通常不说展览有几层楼,而是说有几面墙。”展览中,加布里埃尔把一面几乎要倾倒的假墙命名为“兄弟”,对应他去年在威尼斯双年展上的另一件作品“堂姐”——在那件作品中,他从欧洲各个博物馆和机构中借来了几十面布展用的假墙。“你不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墙都是一家人吗?”加布里埃尔问。倾倒的墙令整个空间活泼起来了。另一侧的作品《低语》中,三个演员隐身在墙体中表演乐器,观众只能见到他们的手在演奏,营造出“墙在低语”的效果。而楼上,嵌入墙体的耳朵(《偷听》)和挖出人形的墙(《墙上的洞》)都在演绎这一主题。
“加布里埃尔的这一系列作品带有强烈的城市研究的动机。”策展人许宇说,他在多年前就结识了这位艺术家,“他试图诠释城市自我生长和发展的线索,那些图层和模型就像给城市拍CT,这个线索与他个人对城市的感受也有关,作为一个生活在上海的异乡人,文化隔阂、语言障碍都令他更加敏感,他还是水瓶座,所以会有这个关于窃听、误读、窥探的主题。”加布里埃尔自己则用“奇幻思维(magical thinking)”来形容自己的创作,他试图创造客观世界和内心世界的关系,“对一个悲伤的孩子来说,下雨就像是老天为他哭泣。我的创作就建立这样的关系。”加布里埃尔说。
“我总想发觉界限在哪里”
加布里埃尔差点成为一个电影导演,事实上,他确实也拍电影,大多都是实验电影。
在加布里埃尔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如何表演》以及由此延伸出的作品《超马尾藻海》和前年在民生展出的《洛克西》中,他搭建了一个空舞台,舞台上上演着电影的音乐、灯光和声效,底下坐着观众,唯一缺少的是画面。加布里埃尔通过程序精心编排了每个情节所需要的光影效果和音效,包括人的影子、脚步声、喧闹的噪音,观众完全可以凭借以往的观影经验大致脑补出正在上演的情节。
2012年的卡塞尔文献展上,加布里埃尔做了一个U形的通道装置《过渡2012》。当观众走进通道,光线逐渐变弱,直到一个瞬间毫无光线,紧接着光线又逐渐透亮。在这里,他借用的是电影术语中“淡入淡出”的剪辑特效,暗示时间的流逝和场景的转换,仿佛从通道走出的刹那,现实改变了。
“电影对我最大的影响是‘蒙太奇’,即使不是做影片,我也总是在考虑作品的剪辑、灯光和彼此的关系。”因为父亲是电影制片人,自己又是学电影出身,不少人认为电影是加布里埃尔最重要的学科命题。但加布里埃尔却说,“实际上,我的作品是关于语言的,有时候是电影语言,有时候也是其他语言。当你用一种人人都懂的语言来创作时,就可以拥有更多阐释的可能性,每个人可以呈现自己的理解。”
“我的许多作品都利用了相似的技巧,通过展示一件显而易见的半成品,使观众置于一种含蓄的叙事中,让他创造自己的叙事,这是类似苏格拉底式问答的方式。”加布里埃尔说。在作品《阿卡迪亚的忧郁》中,加布里埃尔定格了风吹动窗帘的一瞬间,尽管美术馆里门窗紧闭,但加入硬化剂的布料却凝结在半空。而在作品《旋转》中,他定格了纸张从楼顶吹散飘落的一瞬间。两幅作品中“风”作为重要的诱因都缺席了,“时间”被凝固了,但观众却能在作品中自由走动,观察时间的“形态”,并完成自己的叙事。
在许宇看来,加布里埃尔是真正严肃对待艺术这门学科的艺术家,“他最大的贡献在于抹掉学科间的关系,比如用建筑的语言拆解电影,用电影的语言建构空间,如果不深入研究这门学科本身,无法创作。”但加布里埃尔的作品绝不至于深刻或抽象到令你无聊,在你被他的作品搔到的时候,你已经在探寻学科的路上了。就像加布里埃尔说的,“我一点也不保守,我总是想发觉界限在哪里。”
本次加布里埃尔·莱斯特在上海的个展将持续到4月6日。(郑依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