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在他的作品前 图片提供:龙门雅集/设计:李敏岚
如何看懂叶永青
“这画我也能画。”许多人看了叶永青的作品之后,会这么说。
但内行人看的是门道。在现场看到的这些画,能看出他的用色很好。他用的颜色很正,有时候色彩多了,也绝不会显得脏—绿就是典型的绿,红就是很正的红,很会配色。从线条来看,也很自由很流畅。这组画画得很快,更是一种速写,更能看出他的基本功。
叶永青最喜欢的画家是CyTwombly(美国抽象派艺术大师),现在我们看到的这种涂鸦风格的作品,很有些Cy Twombly的痕迹。叶永青也很喜欢毕加索。这也许可以作为我们理解叶永青作品的线索。
2013年夏天最热的时候,画廊老板李亚俐去叶永青的工作室看他。李亚俐说,那段时间,叶永青状态不好—工作室要被拆掉了,“画都要打包重新分装到别处,显示出了一种乱象。”
2012年,策展人吕澎在成都为叶永青办了一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展览《赭石集》,叶永青向公众展示了从2010年前后开始创作的画石头的作品,尺幅巨大、细笔慢工,接近中国的传统山水。
画大画枯燥,工作室又动荡,常常需要搬家,2010年到2014年的这段时间,叶永青常常随身携带墨水笔,画一些零碎的速写画作为调剂。速度快,准确,直陈内心,一共110幅。
展览前,李亚俐看出叶永青的踌躇,她说,“就110幅一起卖吧,你别为难了!”在美术界30多年,李亚俐最懂得画家的心态,“对于他来说,这就是这段时间完整的记录,像日记,不希望打散了,以后收不回来。”
已经57岁的叶永青将这些记录自己内心的作品命名为“时间的小偷”,他说:“到我的这个年纪,能偷闲画一点儿真的东西,就够了。”
四川美院有名的那一届
叶永青,1958年出生于昆明,1982年毕业于四川美院油画系,他与张晓刚是同班同学,两人非常要好。在留下来的早年的照片中,两人总是同时出现,早期的绘画风格也颇接近。
叶永青念书的时候,刚开始能够接触到西方美术界的信息,但凡看到了一点西方的印刷画册,都让那个时候的美院学生激动不已。之后,是中国当代美术史上著名的“85新潮”,出现了一大批与政治高度关联的作品,在西方社会引起了重视,中央美院的那批人开始崭露头角。张晓刚很快就被那个炙热的中心吸引了过去,创作了“大家庭”这样后来著名的作品。
但叶永青出身军人家庭,又一直没有离开四川,这使他不太方便在自己的作品中对政治讽刺、嘲笑。纵观叶永青的作品脉络,发现他除了一开始对西方作品的模仿,身上一直具备一种中国传统的文人气。
既然走不通同学张晓刚的路数,他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风格。
颇受争议的鸟
2000年前后,他开始创作后来著名的鸟系列。他给自己的展览取的名字,在旁人看来,总有些气愤的意思,《涂你个鸦》、《画个鸟》……虽然在大众看来,一只貌似质朴的简单鸟要卖25万一只非常离谱,但熟悉当代美术市场的人都知道,这与动辄上千万的当代艺术拍卖天价相比来说,真的不算很贵。
叶永青最被人熟知也最有争议的鸟系列,在外行人看来,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画的。线条简单,又不西方也不东方,路数很怪。实际上,叶永青画的这些鸟,是用细工满描的路数一点一点很慢很慢画出来的。
这种东西,在叶永青自己的解释,是向传统里去求的新方向。中国的当代艺术呈现出很分明的发展阶段—国门打开之后,大家都一股脑去学西方的东西,再加上政治因素,来显示自己和西方的不一样。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艺术家们都开始反思—政治因素并不高级,也很难持久,于是许多人开始回到中国的传统中去,以求得深度汲取养分。许多评论家认为,在这一方面,叶永青在同辈人中走得很前面。他们认为,叶永青的身上有一种不急不缓的中国传统文人的气质,他并不很功利,慢悠悠的,他的《赭石集》山水系列,就是很典型的他想要寻求的东西的代表,他更接近中国的文化。
散个步,画个鸟
叶永青是出生在云南的少数民族,大约是少数民族的天性,使得他不喜欢拘束。他住在北京、伦敦、大理许多地方,除了画画,大多数时候都在四处旅行。
在大理的时候,他常常带领朋友和学生去看柏树,看苍山上的植物,看洱海上停泊的生锈的破船只,他喜欢在山野和湖光中待着,喜欢自然界的颜色。
假如在街上碰到他,他总是插着两只手在口袋里,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样子。剃着光头,穿着随意。许多人觉得他涂鸦风格的作品,画得很快,但实际上是用工笔画的手法,一点点描出来的,一幅大作品,要画上好几个月,一点点地磨。
要出来就要等上很多年
虽然没有同班同学张晓刚那么大红大紫,作品价格也始终和一线的天价差了一截,叶永青说这些年他倒越来越不着急。
比起年轻的时候,现在的生活已经好了太多。钱够花,又想清楚了想画的方向,接下去就是慢慢地来。他自己在四川美院当教授,说现在年轻人出来得太快,一毕业就很多人抢,一下子卖到几百万,心态变得很浮。但真正的好东西,是要在漫长的岁月中持之以恒地一点点磨的,“你要不断地等,不断地试,然后才会接近心里要的那个东西。”
这次展出的这些小品,就是他平日里,在路上,在画大画的闲暇时间,记录下来的。这一段时间被整个记下来,可以清晰看到在琢磨什么,怎么琢磨,又往哪里走。而我们看这些画,就仿佛在阅读这一段时光—时间流水般向前,画家静静地看,不催不推。(职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