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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布朗-华莱士开创的红门画廊还是中国当代画廊“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的时候,中国境外的画商已经开始开始经由各种关系寻找散布在北京城里城外犄角旮旯的艺术家画室淘宝,当年几百几千元美金就拿走的画儿,现在有的已经几十万上百万了。后来在业界都耳熟能详的少励画廊创始人文少励Shoeni就是在1992年来到中国挨家挨户的找,签约了少励画廊的第一批中国当代艺术家。当时,卢杰带着Shoeni来到张弓的画室,以5000元成交一幅作品,并签订了两年的代理协议。同时期与少励画廊签约的艺术家还包括曹力、姜国芳、刘大鸿、祁志龙、翁建献,岳敏君、杨少斌等。与少励画廊合作之后,香港少励画廊在1994年为张弓举办了《北京意向》个展和1996年举办的《开放的男孩儿》两个个展,并于1996年参展瑞士"巴塞尔艺术博览会" 。期间,在1995年张弓、洪浩与从德国回来的刘野三位好友一起由冷林策展,在国际艺苑美术馆画廊举办了《世说新语》三人联展。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信息艺术设计系副教授的张弓回忆说:“1992年和少励画廊合作的时候,我还在上研究生,没有出过国,看到了沃霍尔和里希腾斯坦的画册特别喜欢,觉得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崭新语言,让我心里怦怦直跳。”早期张弓的作品中常常把不同时空的景物混杂组合与同一个画面上,与之后如水泥森林般静穆奇诡的都市景观不同,但一直执著于硬边绘画的趣味。无论早期作品还是现在的作品,张弓的作品都在表达都市问题以及作品与当代文化的对应关系。在他看来自己是个不安份的人,与少励画廊的四年合约终止,也是因为张弓并没有满足于当时的作品状态,虽然藏家很喜欢,但张弓却仍然继续自己的变法之路。
“画画不像做设计,很自由。设计需要反复的修改。画画不是,凭着自己的心画,你要就成交,不要就拉倒。”张弓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美院留校任教就没有停止过油画创作,没有离开想把画画好的初衷。在2001年与四合苑画廊合作后举办了《岳敏君、张弓新作展》。但是富有戏剧性的是有十年时间张弓停下了绘画。缘起好友赵半狄从汉斯在柏林文化宫策划的展览回来后开始想拍电影,两个人希望通过电影作品进入更广大的公共空间和公共交流。虽然最终拍电影未果,张弓自1999年开始至2009年10年间在从事清华美院动画专业教学之外开始动画电影的创作,完成了《树》、《鸟》、《黑猪白猪》、《思凡》、《红姐》等动画艺术短片。
2009年以后,张弓停止了动画艺术短片的创作,全身心的投入架上绘画。在两年的时间中以卡通人物形象唐老鸭、米老鼠、小新、蜘蛛侠、功夫熊猫等等替换西方经典油画作品人物的“篡改”方式创作了“潘大姐”系列作品。
2010年,张弓首次造访纽约。这个地方带给他很深刻的印象,感受到与中国截然不同的风光及自由气息,于是他用绘画记录关于这个陌生国度的记忆和想像,而张弓的城市题材绘画亦因此开始。如张弓所说:“我最喜欢两个城市,一个是我相当了解的北京城,一个是我不太了解的纽约。北京城的一切变迁承载着我痛苦的追思;纽约承载了我不了解的向往。”
被采访者:艺术家 张弓
采访者:雅昌艺术网画廊频道主编 裴刚
雅昌艺术网:您很早就被专业的画廊关注,而且您的早期作品充满丰富的想象力和生活经验,最初是怎么开始学习绘画的?
张弓:我父亲因为是国民党海军尉官,1949年以后被打到了最底层。我赶上插队,那时候有一个政策是初中就去插队,是不让插远队的政策,只能在近郊。早去早回来,那会儿执行不严,很多同学初中走了,我爸说政策肯定会变,没让我走。
毛主席死的时候我们高中毕业,所以毕业以后准备开始考大学,一直考中央美院油画系,太难考了,数次考不进去,但是别的地方又不想考。之后我在城里做点儿小工,拉建筑工地的沙子,做临时工。高中毕业以后如果你是没考上大学的北京市民,把你的户口、档案搁在街道办事处,你归哪个街道就搁在哪儿,我在展览路办公室,大榜每天贴着什么地方要工。自己说去的地方,办事处就给写一封介绍信。当时我就到了建材总公司底下搞建设,这里有30多个施工队,30多个工人,我们给他做小工和泥。拉沙子的都是劳改犯,从监狱里出来没有工作,配备大卡车。我印象特别深,一车拉回来是一毛钱,工钱是五毛。我是跟两个劳改犯,去卢沟桥拉沙子,干了将近快一年。在阜外医院我干过画心脏的活儿,因为没有去插队,那会儿没法就业。
还给美术社刻过有机玻璃字,这种事大概持续了三年时间。后来去西城区工人俱乐部做了五年,高等教育出版社做了五年,做到1989年,那会儿发现出版社不行了,管理制度有问题。我当时认识一些中央美院的老师,戴士和那会儿是一个思想挺靠前的老师,《走向未来丛书》就是他编的。他说:你浪荡在社会上,不如上个研究生。我说:能行吗?他说:你能力肯定够了,最关键是把外语补上。所以我就开始补习外语,后来1990年初上的中央工艺美院研究生。那会儿研究生是两年到两年半,工艺美院是两年半,留校,在研究生期间看到的信息量比社会上看到的大得多。
1956年,毛主席整顿文理科,不让清华办文科,把文科搬到了北大去了。1993年要做二一一工程,清华要办成综合大学,重新开始开文科。现在法学院、医学院、美术学院全都有了,传媒学院,各种学院都有,都是文科的。1999年的时候工艺美院归清华管了,我留校七年以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就和清华大学合并了,现在改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了。
雅昌艺术网:您1992和Shoeni画廊合作之后,为什么又中止了?
张弓:之前,是吴尔鹿第一个带着钱回中国买作品的,他应该是dealer,没有画廊。买了吴冠中、杨飞云、王沂东,刘小东的画。大概是两千美金买刘小东一张作品,这个人全买了。当时我画了小幅的画,他一下买了四张。当时是1500美金四张,有大有小,最便宜的是150美金。我的好朋友赵半狄坐公共汽车到工艺美院对我说“恭喜你已经成为万元户了”。后来,Shoeni到北京来了,是卢杰带着他挨家挨户走,也走到我那儿,看上一幅画,问我要多少钱,我说5000。他说没问题,马上付钱。建议我干脆签约吧,我答应了。与少励画廊的合作两年一期,合作了两期,四年整。
雅昌艺术网:当时您一张多大的画卖5000美金。
张弓:两米的,现实主义风格的。今年5月,我去尤伦斯看了《戴汉志: 5000个名字 》的展览有汉斯写的文字也提到我。当时的作品全是少励画廊销售的,去向就不知道了。少励画廊办的第一个个展的画册,应该是收录了从1991-1993这一段时间的作品。刘野在德国见着了,他就想回来我们得认识认识,他回国后我们在一次美术馆的沙龙研讨会上就认识了。
十年 动画艺术短片
雅昌艺术网:您不画画开始做动画电影是怎样的过程?
张弓:我不画画开始做动画电影是因为和赵半狄想一起拍个电影,虽然没有拍成,但心已经不再画画上了。赵半狄在工艺美院教书教了一年就辞职了。汉斯在柏林世界文化宫(HDKW)做的展览,是第一个把中国当代作品介绍到西方去的展览。这里面有喻红、方力钧、刘小东、赵半狄、王庆松等等,把他们的作品全部带到了欧洲。汉斯当时是在中国的留学生,都是从《中国美术报》上才找到中国有这么一批有意思的画。拿这些报纸在欧洲各个画廊博物馆跑,看谁能接受。当时都不接受中国。唯独德国特别开放,在德国柏林文化宫举办的关于中国新文化的展览。赵半狄他们的作品就这么去了德国,也是中国人第一次获得艺术展的签证。他在德国呆了几个月,从那儿又转辗去了美国纽约,一年之后才回到了北京。
雅昌艺术网:赵半狄从参加汉斯在德国的中国艺术家联展就开始动装置的念头,回来就开始做装置。您受他影响了吗?
张弓:那会儿受他影响不是特别大,我继续画画。但是后来他不画了,我印象特别清楚,他把那个油画画在简易房子里的瓦楞板上。他画完以后,后来我也借给他一个在麦子店的房子。我问他画卖完了没有,因为石棉这玩艺儿搁屋里对身体有影响,高1.5米,他把油画画那个上面了,做了七八件。他说没卖为什么卖。他在林松那儿做了最后一次装置。那时候我还在画画,那个时候画画不是这样,已经变化了很多,严格说比较硬边,还是受利希滕斯坦的影响。语言总在换,从来没有那种语言是自个儿觉得满意的。
雅昌艺术网:跟Shoeni解约后的三四年一直在画,赵半狄从德国的展览回来以后开始做装置,接下来就想拍电影,跟您聊电影,那是什么时候?
张弓:1998年开始策划电影。见了不少基金会、电影、导演。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那个时候喜欢拍电影。
张弓:严格说觉得画这个东西跟公共交流是有关联的。
雅昌艺术网:从自己的作品和进入公共空间,进入公共话语的局限性,从这个角度考虑的。
雅昌艺术网:你那个时候开始琢磨电影的事,还画画。
张弓:肯定是同时琢磨着电影,我们俩一个礼拜最少商量一次剧本的问题。赵半狄写完让我提意见,俩人商量。俩人都去找投资,认识几个熟人或者介绍。通过戴士和我和秦燕认识了,(写《邓朴方传》的,作家刘珩写《贫嘴张大民》的太太,应该是他太太,也是张元第一部电影《妈妈》的女主演,本身是电影界的人),我和赵半狄就找秦燕,这就是例子。那会儿我逐渐开始认识一些和动画有关系的,比如王川的太太也带赵半狄去过,她在北影厂是策划室副主任,带着赵半狄拿着本子去北影厂策划剧本策划室给他们看,看有没有可能性投钱拍,但是始终没投。电影没拍成,画画的心情都没有了。
没有心情画画,就去做动画片,开始画了一本漫画。我们开始做动画片,画了漫画就做动画片。从做第一个片子《砍树》,一直到《红姐》大概2009年。我女儿1993年出生的。
雅昌艺术网:在清华教动画。你怎么能够屏蔽画画这事呢?
张弓:对。一个是教书,一个是做动画,就想说自己想说的话。
严格地说在那个时候,那种拯救的心理特别强。其实做《红姐》的动因就是因为看完了冯骥才的《神鞭》的这本小说。冯骥才到大学里做大学生问卷,大学生大部分都说文革太好了,如果文革明天发生我们全参加,动因就是因为无数大学生说这种话,文革多好啊!没贪污,大家都平等,多好的一个世界。我深知文革一天打死多少人,就是我们院,我画的那个张爷爷,被打死的老头,前毛家湾28号,1966年文革一开始就把他打死了,说他是逃亡地主,被一个女生给打死的。人家叫弥塞亚情结,咱们没有信基督,后来发现这个社会这么滑下去的情况下,如果要是变成影像,当时想能感动一个就感动一个人。乌托邦的理想主义是特别强烈。
雅昌艺术网:您做动画这个事和您的教学也是有关系的?
张弓:是有关系。光挣钱,还不如干装修去,你还要把这个事尽量做得有点儿意思。最早在工艺美院,那会儿没有动画专业,我教的色彩构成、插图,教书籍装祯设计,教做书批,从户封,一直到里边,教这个。平面分得特细,教字体就是教字体,版式就是内文版式,教封面就是教封面的,分得特别具体。九十年代想开动画的专业方向,我跟吴冠英两个人,后来又有几个年轻老师,吴冠英是画插图出身,我画画出身。从2009年以后,一直到现在不再做动画的短片了。
“潘大姐”的诞生
雅昌艺术网:后来“潘大姐”系列的这批作品画了多长时间?
张弓:画的时间不长,两年。
雅昌艺术网:先是跟韩国的阿特赛帝画廊合作?
张弓:后来跟纽约的艺莱画廊合作,艺莱画廊的艺术家有张大力、崔岫闻、缪晓春等,现在当然还和一些年轻又有名的艺术家合作。我合作之后李洪波,高荣,还有一个女孩也画小卡通人,这都是后来的。大概有十几位中国的艺术家,因为他们主要就是做中国的艺术。当时中国艺术市场价格已经很贵了。纽约像高古轩、佩斯都已经跟中国的艺术家合作了,刘野的那个画廊也是顶级的好画廊。
跟纽约艺莱画廊做了3个个展。2011年是最后一个.2010年第一次做的不多,一个展览就十张画。2012年是用一年半做了一个,那个是12月做一个,所以做了三个个展,现在艺莱画廊规模扩大了,因为有人开始注资了。后来我和王子在东站画廊合作了一次师生联展,他是我的一个学生,他是我带的动画系的学生,但是他对动画没兴趣。但是他是最早刚刚成立动画专业在我们这边学习的。自2009年做了四个个展。
极少主义与建筑
雅昌艺术网:现在这样的作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弓:我去了纽约,第一次看到帝国主义,看到纽约这个城市我傻掉了,九十年代我去了一趟欧洲,也去了日本,但是都没有纽约给我的那种震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个朋友老骂我美国人,这是被纽约的一切一切给震撼的。回来10年,美国整个国家里纽约这个城市对我震撼太大了,我就画纽约城表达我的感受,一直画到2012年那个展览都有纽约,包括这次跟季丰轩也有纽约的建筑,画的是纽约的街头。特别喜欢这个城市,艺术博物馆多,看到美国社会那种强大的混杂结构。从饮食到街道上的基础设施混在一起,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特棒的顶级建筑师,不能拆的老的房子,看那种保护。这个城市太综合了,一切的一切,不得了。
雅昌艺术网:您现在的作品语言选择了特别理性的一种方法。
张弓:开始画纽约是用俯角,密密麻麻的,人老在楼群的缝里走。小时候一摁咱们的红砖,拿指甲一掐,能有印。我带的学生说你老看人家的砖,总说人家的砖好,连个印都没有,那个砖是德国的,硬极了,一九一几年的楼,墙体一米多厚,楼里全是大木条,大树一条一条的,一层一层挡着,砖结构的,不是混凝土的,这种房子挺多的。他们说你都来晚了,拆了很多,有的房子还在拆,他的房子都是一家一家。因为小时候在北京平房里住,住楼房是阶层的变化,怎么住楼房?只能住胡同,住平房。从文革到改革开放后中国这个楼,没看头。我非常喜欢建筑,也老看关于建筑的书和一些片子,尤其是看过那些大师的作品。
雅昌艺术网:你看到了纽约的建筑才开始画一系列关于建筑的绘画?
张弓:回来以后画北京的建筑,北京的建筑有时候画画望京,非常密集。我们租的房子在西客站,没法看,车都停不了,蟹岛的工作室被拆后找到现在的工作室,精神上安顿下来,焦虑少了很多,周围又毁了,这比我五年前变化又大很多。
雅昌艺术网:12月在季丰轩的展览大概的情况是怎样的?
张弓:这次展览总共18张画,都是建筑和卡通的,没有“篡改”的那批画,完全都不画了。还是想看看能不能一步步地做得更好一点。今年林冠画廊的影像展太棒了!我个人认为是798今年最好的展览,可能国内也是最好的。艺术异化的能力太强了,一旦进入市场以后对艺术家的异化干扰太厉害,如果不是一个强大的人基本都废了。
雅昌艺术网:看您这本画册到您现在看的画,感觉您的绘画越来越冷静理性了。之前还有一些叙事性的东西,还有很多可以阅读的文学性的信息在里边,但是现在基本上是非常冷静的点线面的关系。
张弓:杨黎明是七几年的小伙子,那天我跟他说,我现在多都受不了,不是上边画了多少东西,而是绝对的理性的少、单纯,特别少,一点庞杂的东西都别有,最喜欢这种作品,多一点我看了就受不了,精神就崩溃,带有叙述性的,内容的,到了一定年纪以后受不了。我去年这个时候去美国看我女儿,我们俩去了极少主义博物馆,很受震动。
雅昌艺术网:之前您的作品还受波普艺术的影响,之后的作品呢?
张弓:早年我受沃霍尔、利希滕斯坦,波普艺术影响特别大。现在是受极少主义影响,极少主义应该在波普之前,这和年龄有关,我今年55岁,只想做艺术这件事,其他多一件都不想干。
岁数大了才读到康德的《超功利》,艺术一旦是为了去巴塞尔或者威尼斯的双年展,一旦是为了名利,完全跟艺术是背道而驰的,因为做艺术讲得很清楚,超功利,无目的。我印象特别深,那本书讲得特别清楚,目的是什么?是这个作品本身告诉你要去哪儿,而不是说要送你到能进入卡塞尔文献展,或者你能去军械库展,或者瑞士的巴塞尔,我现在的作品是这样的作品,争取和巴塞尔的画廊进行合作,康德坚决反对这个,觉得太可笑了,他们的哲学和理性提供了精神的指引。
结语
此次在香港季丰轩举办的《“坐看繁城”张弓个人作品展》作品可以看到文学叙事的表达在张弓的作品中逐渐褪去,在近期的作品上水泥丛林的楼群公路与车流越来越接近单纯的点线面穿插排列,明暗冷暖的对比,重新回到耐人寻味的视觉经验,以冷峻的笔调还原城市建筑与人的关系,极简主义的趣味与都市景观的融合,不仅仅是一种审美,同时提供给观者反观生存处境的思考。(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