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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十几年中,胡项城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乡村建设中去了,与政府、商人和农民们打交道,试图以自己的力量重建老房子、保护传统民居修造技艺、恢复以宗族为基础的生活方式、建立有机农场……而他这些年艺术创作的出发点和目的,也大多与传统的消逝有关。
第一次去金泽找胡项城,因为说不清工作室的具体地址,他就趿着脏皮鞋,骑个自行车在金泽桥上等我们。接上头之后,汽车跟着自行车慢慢驶进桥下的窄巷,拐了几个弯,就看到几个废弃不用的粮仓,大门上方挂着褪了色的红五星的那种,其中两个被胡项城所用。
仓库非常大,要说空旷也是很空旷,然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用于创作的素材,最多的是旧式建筑上拆下来的木残件,看上去也堆得挺满的。这些废弃的木头被他用在了不同系列的作品中。有些是旧报纸上的水彩画,画的是没有门窗的孤独的民居,外面被细长木棍框起来,使看画的人像站在同样的民居中看窗外的风景。还有一些是把木棍和雕花部件重新钉在一起,做成类似平面装置的东西,再在木头上作画。每个系列都有大大小小几十件,成品、半成品和素材一起随意放在地上,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成品、半成品和素材一起随意放在地上,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这是胡项城当时为即将到来的两个展览“赶制”的作品。现在,它们中的一部分,构成了在喜玛拉雅美术馆举办的《这不是零》装置艺术展。这次展览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喜玛拉雅中心露天广场的同名大型装置——一个圆形脚手架、三个向下的箭头、一个“拆”字迷宫和一台压路机。脚手架的圆形围挡当中,立着一个木匠祖师鲁班的彩灯像,周围像是在金泽粮仓里一样堆满了建筑残件,脚手架上架上方悬着一个用破旧门窗组成的巨大圆环,构成“零”的形状。从美术馆向下望,一个同样由大量木建筑残件装饰的迷宫,呈现巨大的“拆”字形,走进迷宫,发光的黄色警示灯营造出走在建筑工地的感觉。压路机的机身上,也还是那些雕花的废旧木材。作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胡项城对正在消失的传统建筑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传统家园的挽留。他把如此大量的素材堆砌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参观者意识到,比这更多的建筑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急迫的心情可想而知。
过去的十几年中,胡项城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乡村建设中去了,与政府、商人和农民们打交道,试图以自己的力量重建老房子、保护传统民居修造技艺、恢复以宗族为基础的生活方式、建立有机农场以前他在日本有好几家长期合作的画廊,画卖得很好,如今即便做了作品,被藏家收藏,也把钱都“反哺”了。但他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做的项目都失败了,连初衷的五十分之一都没有达成”,而他这些年艺术创作的出发点和目的,也大多与传统的消逝有关。
从在周庄以高于当时市价数倍的价格买下老房子、为朱家角西镇做策划设计到重建青浦小西门传统建筑群,金泽镇是胡项城乡村实践的第四个试点了。实际上,若以物质成果论,他无疑做成了很多事情,比如金泽镇下塘街 1 号,就是他一手打造的整套传统乡村生活的“基础设施”,包括民居、民俗、酒坊、祠堂、戏台等等。施工的时候没有图纸,全靠他指挥,建筑材料大多是从旧货市场淘的,工匠是从周边地区请的,新材料也都进行了做旧处理,与原本留存的金泽古镇融为一体。胡项城的初衷,是把它做成一个农民们可以自由使用的公共领域,大家能够闲时喝酒、看戏,节庆时在大食堂里一起吃饭,黄道吉日在祠堂嫁娶,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复兴乡村生活系统。为了在张牙舞爪的钢筋水泥森林中保留一幅传统生活的图像,他被迫成了规划师、建筑师、监工、政府顾问和手工艺人。然而也许是他把项目做得太精致了,最终被投资人收为私用,平日里大门紧锁。
金泽镇下塘街 1 号,是胡项城一手打造的整套传统乡村生活的“基础设施”,包括民居、民俗、酒坊、祠堂、戏台等等。他的初衷,是把它做成一个农民们可以自由使用的公共领域,大家能够闲时喝酒、看戏,节庆时在大食堂里一起吃饭,黄道吉日在祠堂嫁娶,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复兴乡村生活系统
胡项城说自己做乡村建设是“没有资本和权力的人瞎起劲”,“力量太小,很难影响做实际事情的人”。他打过交道的,从政府、资本到老百姓,都不太理解他:“我们做有机农场,按理说最受益的是农民,因为我们租金交得比别人多,还不会破坏土地。可是有的人却无所谓,因为土地不是永久属于他的,家园是临时的,他搞坏也不要紧。资本也是问题,如果我钱多一点,就可以买足够大的地,就可以像区长一样做事情。”他甚至动过把上海的住房卖了的念头。
按照胡项城原本的人生设计,乡村建设的事情最多干六七年,可实际上至今已经 12 年了,还看不到头。而在艺术方面,他的想法、草图和已有的作品都已经多到来不及整理,加上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更感到时间不多。现在,由于浦东区新场镇有意支持他在那里建立传统图像资料库(他所说的传统图像,就是以前的建筑、日常用品和织物上使用的图案,目前在做此类研究的学者不多),他又花了大量精力与各方面做说服工作。“如果这件事有希望做成,我打算再牺牲一点自己的时间,”他说,“我一直想做一个中国工艺复兴基地,保护民间的东西,像柳宗岳在日本做的那样,提倡实用的、大方健康的美学,让传统文化能活在生活里。”(韩见)
胡项城在废弃玻璃上创作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