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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展人孔长安这么评价顾长卫:“他视角独具,化平凡为神奇,将百元币中微观局部扩展为惊艳和震撼的巨幅画作。他借用钱来表达的,就是今天的中国现实,骚扰人宁静的东西、创造奇迹的东西,钱的美感和对钱的欲望……我看了以后不能停止思考。关于今天的现实,我没看到一个艺术家能用那么简单的手段,涵盖那么多事情。腐败、贫富差距、城市建设、污染、人的怨气,都和钱有关,美不过此,爱不如此,恨不得此,恶不至此。”(图:顾长卫个展的一切都与百元人民币有关,作品的形式也不复杂,就是用微拍的方式展现一百元人民币及其衍生物的形态)
在观看“i”——顾长卫当代艺术展的过程中,一个很难忍住的冲动就是从钱包里拿出百元人民币,与每幅摄影作品仔细对照。
展览开幕前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告诉大家,顾长卫从摄影师转型做导演之后又要涉足当代艺术了,没有别的关键信息。展讯所配的作品图是一张红蓝两色花朵的照片,线条微微凸起,略有蜡笔质感,总之很难把它和钱联系起来。
神秘面纱拉开,展览的一切都与百元人民币有关。选择钱这个主题作为介入当代艺术的第一次尝试,实在很符合顾长卫给人的印象,木讷,但又木讷得很微妙。他不善表达倒是真的,几乎想把所有需要解释的问题都抛给策展人孔长安。孔长安是参加过 1993 年威尼斯双年展的资深策展人,最近 20 年来已经淡出艺术界,因为喜欢顾长卫的作品而“二进宫”帮他实现了这次展览。他这么评价顾长卫:“他视角独具,化平凡为神奇,将百元币中微观局部扩展为惊艳和震撼的巨幅画作。他借用钱来表达的,就是今天的中国现实,骚扰人宁静的东西、创造奇迹的东西,钱的美感和对钱的欲望我看了以后不能停止思考。关于今天的现实,我没看到一个艺术家能用那么简单的手段,涵盖那么多事情。腐败、贫富差距、城市建设、污染、人的怨气,都和钱有关,美不过此,爱不如此,恨不得此,恶不至此。”
展厅非常非常暗,并被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隔间,每个隔间展示一幅作品,当有人走近,作品顶部的感应灯才亮起。当顾长卫提出他的展览方案时,上海当代艺术馆馆长龚明光和孔长安都不敢认同,在当代艺术馆的 10 年历史中,还没有做过那么大动静的布展。“我希望作品深藏在一层层包裹的环境里,像是在保险柜里,或是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顾长卫说,“我希望营造一种氛围,在这种氛围里观众最有可能把内心的感受和作品提供的角度对应起来。”这和他作为电影导演的职业习惯密不可分,也是电影和布展相似的地方:“要进行设计和调度,让结构和氛围为内容服务。”
作品的形式一点也不复杂,就是用微拍的方式展现一百元人民币及其衍生物的形态。有些是用十几万元的哈苏照相机拍的,有两张像是天空的云朵和地上的棉絮的,是用手机拍的。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一个“1”和数不清的“0”,那是他拍下人民币上的“0”之后拼成的 10 的 72 次方,在“0”和“0”的间隙里,是一些很小的中文字,“无量大数”、“恒河沙”等,取自孙子算经。顾长卫说他是想把财经报道里听起来只是数字的“千亿”、“万亿”的浩瀚感表现出来。
照片以外是两组视频。其中之一是对人民大会堂 40 分钟的、各个角度的、动态与静态的拍摄——人民大会堂是一百元人民币背面的图案。另一组是以他 2012 年拍摄的微电影《龙头》为核心的三个影像作品。在《龙头》中,阎连科、方方和杨微微三位作家在讨论计划生育、拆迁、要不要生孩子等的问题,在他们三人的逻辑之外,还有拖着一串形似一条龙的白色垃圾的人,和一个拥有持枪证、最后用枪自杀的人。可以把《龙头》看成一个介于电影和当代艺术影像之间的作品,其中的五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故事,但也可以代表一种当下的集体人格。
展览开幕后不久,顾长卫的最新电影《微爱之渐入佳境》就将上映,这也是一个与金钱有关的爱情故事,和顾长卫担任导演的前三部长篇风格迥异。他并不否认这两者之间相互造势的考量。在与孔长安的公开对谈中,当一位观众问起他如何在当代艺术的“高大上”和人民币的“俗”之间实现平衡,他脱口而出“妥协,双方都妥协”:“精神和现实、美和丑、柔软美艳和暴力血腥,都是生活的真谛。”(阡陌)
B=《外滩画报》
G=顾长卫
B:是什么使你想到用电影以外的方式表达你的想法?
G:这对我来说是特别难以面对但又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这是一个鼓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的时代,每个人都承担着某种荣誉去表述你的态度,每个人也都无法摆脱环境、经历、经验对内心的影响。我偶然拍了电影,电影之余确实有话要说,有时候也说不清楚,就用艺术来表达。电影的生产过程中有很多你插不上手的时候,比如后期、审查,所以等待的时候,有劲没处使的时候,我就把做电影的压力释放在艺术中,得到愉悦之后,积聚更多能量对付电影。在做这个展览的过程中我特别兴奋,也得到了很多鼓励,让我觉得有点是这块料的意思,还有点灵气。我一直是个内敛含蓄的人,但今天在这个大的“微时代”,每个人应该有态度,过去你有梦想,别人说你十三点,今天所有人都在说梦想。我也有做艺术梦的权利。
B:其实你最早是学绘画的,本来也可能更早走上艺术道路。
G:是的,其实我去做电影才算是跨界了,我和艺术和摄影的缘分远远早于和电影的缘分。初中的时候,我的美术老师叫关老师,把我选进了学校美术小组,那时候是 70 年代,美术小组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对我命运都产生了影响。那时候没钱买照相机,但是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初一的时候他向他学校的校长借了一台华山牌照相机,当时卖八块五,是陕西光学仪器厂生产的 135 相机,于是我就开始学习拍照。所以最早我就是以艺术或绘画的形式,把想法与人分享的。七八年前,我在西安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偶然说起那台照相机,后来几经周折,老校长把它翻出来了,送给我作为纪念。现在我把它珍藏在我们家柜子里。所以今天这个展览也是事出有因。
B:在创作这一系列作品之前,你有很仔细地观察过人民币吗?
G:没有那么仔细。但我在不同的时候看着那张纸,内心的情感真的是蛮复杂的。特别想有个机会,让这个钱值钱、价值连城,让我内心深处对它的感受也罢、理解也罢、期许也罢,有机会挂在墙上,让它有机会成为一件可以在客厅里接待朋友的东西,大家可以与它合影而心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站在它面前,无论它妩媚、神圣还是暴力、邪恶,我觉得它是有魅力和有力量的。这是一个和那么多人都有关联的生活中的小物件,而且有自己独特的命运和价值,我希望通过它表达我复杂的内心愿望。
B:展览中一个视频是你 2012 年为香港国际电影节“大师微电影”计划拍摄的《美好 2012 之龙头》,你对画面做了偏色处理,让它蒙上了一层百元钞的粉红色。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个微电影作为一件展品?
G:对,更性感了、更粉了、更美了,升级版的“美好 2012”。我是想,有时候一个已经存在的东西,能不能有另外的解释、新的角度。《龙头》在是 2012
年,弥漫着末世情结的时期拍的。今年和那时不同了,但在那个基础上,还是有感受生发出来,还是有现实和绝望、死亡和希望之间,微妙的体验。我想尝试一下看它的意义还有多少,能不能重新回望和解读。结尾那些萌的东西,小太阳、一窝小猫、旁白说的“狗尾巴草都能开出花儿”,那些荒诞而有魅力的东西,怎么讲,是生的伟大、生的美丽吧。
B:就这个作品的两个版本来说,你怎么看电影和作为当代艺术的影像之间的区别?
G:其实《龙头》这个电影本身,不是那么适合影院观赏,而更偏向视频艺术,作为电影是实验性的。它和展览中放在它左右两边的视频其实是一套作品。左边视频里表达“工作”、“做事情”的意思。右边视频,素材是从《龙头》里来的。左右两个视频发出同一个重复的声音,有点像猫叫,但不是同时,所以创造出一种韵律和节奏。生活如果没有节奏,就不可能向前移动,我想重现生命的运动。好好工作,好好劳动,创造新世界。
B:这个展览叫“i”,你最新的电影叫《微爱》,都是“爱”,而且电影的预告片里也有百元人民币的镜头,是不是这个展览的灵感也与电影有关?
G:这个展览的作品是在电影做后期期间完成的,两者之间还是有契合的方面。《微爱》也是现实的、当下的、都市的,讲的是追梦的年轻人的事业和爱情。展览对我来说是追梦,电影里也有这样的信息,梦还是有可能被实现的。但是追梦的路上也得面对和解决各种困境、攀登各种高度、接受各种戏谑。所以展览和电影的关联是内心的、时代的关联。
B:如果要简单地表明你对人民币的看法,你会怎么说?
G:爱恨情仇。
B:这么严重的词?是不是因为你有过钱对你的生活或事业产生重大影响的经验?
G:也有我的亲身经历在其中。我刚才走神想到《西游记》里那首 《女儿国》,“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国王想要把圣僧留在寻找信仰的路上我讲不清楚。但是在寻找圣经的历程中,你有机会发现平时不太意识到的,那么立体、那么丰富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