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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在他的第一本画集里说自己是一个爱睡觉和做梦的人,隐喻而形象地说明了自己与艺术和现实的关系,这里他似乎模糊了艺术与梦境的边界。的确在现实的纠结中,他慢慢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精神之旅,利用绘画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找到一个精神出口。在最新一本具有抽象性的作品集里,他说邻居家的小男孩根据他的名字做出判断:“对门的叔叔一定是画汽车的,因为他叫马路。”但马路并非如邻家男孩所言是个画汽车的,他画过很多有着各种飞行动物形象的飞机,最终把想象中的道路铺到了天空。
马路画得最多的是一种会飞的害虫——蚊子。它们有着尖利刺吸式口器,有着四害之一之称,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尖锐刺痛的感觉,并且具有巨大的传播各种疾病的能力。不知马路是想用这种纤小飞虫,刺痛这个麻木而迟钝的世界,还是因为只是凑巧它们和在现代文明时代有着巨大威力的飞机酷似孪生兄弟,抑或是它们都具有一种飞翔的能力和攻击性,它们充当了他临时的思想与审美的工具。
在画布上,它们或翻滚或俯冲,或结伴而行或相互攻击,演绎出画家一个个思想与精神飞翔的近乎完美的姿势。它们在画布上勾勒出一幅画家思想与审美的地形图。而我觉得另一种比较靠谱的猜测,则是画家也许是想借助这样一对意象,隐喻两种文明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冲击——蚊子代表现代文明之前的诸多时代,而飞机则意味着那些富有现代与后现代主义色彩的时代。他也许想借此恢复每个人在这个时代的感知本能。蚊子时刻让我们本能地想到农业文明及更早的人类文明时代,而这个时代几乎充斥于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根神经的真假飞机则反复提醒我们所处时代的现实感。
在马路这里,当蚊子遇到飞机,一个个精神事件便产生了。马路具有一种幽默的智慧,他的飞机打蚊子系列不只意味着两种时代精神的冲击,或许还意味着穿越物质与精神世界以及两种时代精神的想象力和穿透力。想到这里,也许我们似乎能够感觉到坐在飞机上的马路,望着飞机掠过地面的思想阴影时,露出一种来自画家的难得笑容。
一架像鲸鱼或鲨鱼似的红色巨型飞机,载着一群排列整齐的人们,好像正在飞越茫茫宇宙一样,下面显现的则是万里长城的图像——由像蚊子一样的飞机改为有着巨大承载能力的巨型飞机,马路似乎有意开始在画面上制造宇宙飞船。画面所蕴含的巨大信息承载,让观者借以找到解读符号的同时,也可以解读为画家本身精神意识和思想审美的转换,这也许意味着画家借以表达更多的思想。
作为中国油画学会主席的中央美院教授詹健俊说,马路作为一个很早便很有成就的画家。除了把德国新表现主义带到国内外,他不断地创作新作品,而且每一次展览都有新的发展。他在抽象语言方面和其他人已经拉开了相当的距离,因为其中有他个人诣趣的艺术发展。作品本身呈现得很完美,有很宽的精神内涵。中央美院教授陈文骥则称,马路的作品具有一种精神延续性,他画画的态度和他的性格很一致,创作轻松率性,不受各种意识的限制,自然流露的成份很多。那次画展更突出了其技术层面,使用丙烯自然流动的感觉,从形式上和之前用画笔来完成作品好像更符合他的态度。从画面整体上色彩的表达和内容表达来看,手段纯粹、单纯和直接,更符合他的性格,在形式和绘画语言上更加独立。
这两个具有隐喻色彩的事例,大致可以概括马路油画的精神走向及其特质——善于画飞机的马路同时喜爱睡觉和做梦,飞机穿越了他的思维和潜意识世界。在一个物质和精神现实都十分斑驳的时代,他以一个现代人正常而理性的方式,把所感知的世界放置在一个社会发展进程的精神背景和人文主义视野中,对照世界和心灵的变化创造出一个富有喻意的精神世界,他用艺术代替思想,以艺术的方式审视世界与心灵的演进及其灵魂冲击。马路在他的绘画世界里,最成功之处在于,创造出一个个具体而尖锐的意象。贯穿其艺术创作的一个最基本的意象是一直为他所钟爱的飞机。飞机掠过他几乎所有的画面,在画布和心灵里投下一个具有隐喻效果的影像世界。它们既可以飞越物质主义的星空,又可以在意识与潜意识之间自由翱翔,同样还可以穿越不同思想和文化的思维空间。它们既可以被画成战斗机,又可以是直升机,还可以进化到战斗机的最高形式——隐形机。从变成化石的远古大象,到演习着各种文武功夫的和尚。最后,飞机几乎无所不在,飞机成了画家飞越油画的一种精神的宽度和高度。
除了画让人耗神的飞机和蚊子外,马路画过他所关注过的现实世界,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从德国留学回来后,他试着用新表现主义的方法结合东方精神所表达的个人精神世界。《十二喇叭》和《辩经》是这种尝试的代表作,他用飞机飞过喇叭肖像和和尚辩经场面的方式,来表达他对东西方思想文化穿透与借鉴的精神冲动,意味着他把画家的想象力和思想能力置于古老文明和宗教的边界。
在现代主义的日常生活中渴望仿佛来自远古与记忆的纯净和简朴人性,这是马路一个释放现代焦虑的主要方法。其作品即使表现现代或后现代灵魂的支离破碎感,同样能够保持一种来自心灵内部的安静,可以说他的作品是一幅幅现代牧歌式的自我表述,也是一种现代文明与古老文明心灵与精神的对峙。
在尼采看来,优美的古希腊艺术,并不像启蒙思想家主张的那样,是古希腊人幸福生活的反映;相反,它是古希腊人不堪承受的痛苦生活的佐证。正是借助悲剧艺术的沉醉和造型艺术的梦幻,古希腊人才得以承受生命中本不堪承受的痛苦。没有艺术的慰藉,古希腊人恐怕早就做出了森林之神谕示的“次好”选择:立刻就死。因为对于任何已经降生的人都无法做出“最好”选择:别出生。在这个阶段,马路创作了许多以飞机和蚊子为题材的作品。尽管飞机与蚊子都会飞,但是它们的世界从不相交。
马路让非敌非友的飞机与蚊子展开一场战争,或者一通舞蹈,真不知道这种超现实的想象或者梦幻的灵感源自何处。我想它也许与艺术家的私人经验有关,我们无需对它做进一步的猜测。为了让毫不相称的战争或者舞蹈双方显得可以匹配,除了将蚊子放大之外,马路还将飞机肉身化了。冷酷的铁蚊子与憨态的肉飞机之间形成的强大对照,令人苦恼的哲学问题和历史记忆,被消解于让人忍俊不禁玩笑之中。
能否把马路这个时期的创作归结为卡通一代?或者归结为超现实波普?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尽管马路是以超现实主义的空灵来摆脱新表现主义的沉重,但是马路并没有爽快地进入卡通或者超现实波普领域。五十年代出生的经历和表现主义的语言,让马路无法轻松地卡通起来。这种半表现半卡通的样式,让马路在流行的潮流中显得很孤单。马路的绘画无法被归类。从一个方面来说,马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马路的纠结仍然没有彻底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