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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莫夫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关于悬挂在玻尔教授书桌上方墙壁上的马蹄铁。这个可能是杜撰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位访问者惊讶地注视着那只马蹄铁,最后禁不住大声说道:“玻尔教授,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您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东西能够给您带来好运气吧?”“呃,不,”玻尔微笑地回答,“当然不,我一点都不相信那样的胡说。只是有人告诉我,无论我信不信它,它都能给我带来好运气。” 徐文恺在 LEO XU PROJECTS 画廊的个展《代号:aaajiao》中的最新作品《Body Shadow》似乎可以和上面的这个故事发生关系。这个艺术家这里也有许多来自不同宇宙的马蹄铁,他和玻尔一样,并不批判它们。我们可以把马蹄铁理解成 A 说的巫术,或是 B 说的科学。当将所有的马蹄铁集中放在同一块墙面上进行陈列时,陈列者面临了一种荒诞性,即“要合理呈现一场集合了不同描述规则的描述”,除非他发现了它们的某种不可见的共性,还找到了一种独特的搭接方式。
《Body Shadow》这件作品一定程度上借助分数维几何学,将中医经络与计算机算法成像结合,最后将这些可视化结果外化至展览空间,甚至转译成自己小腿上的一截纹身图案。
《Body Shadow》这件作品一定程度上借助分数维几何学,将中医经络与计算机算法成像结合,最后将这些可视化结果外化至展览空间,甚至转译成自己小腿上的一截纹身图案。分数维理论认为任何形式的组织结构都不可能全团占据三维空间,总有一个分数维的空间作为间隙维而存在,该理论据说同样适用于人体内部,并超越解剖学的前提为经络学说提供了某种解释的可能性。播放着小腿三维透视动画的屏幕被银色金属包边,带给观者仿佛置身某种类似于医院环境的错觉。凭借人们长期接受的经验与记忆训练,“科技”与“人体”的叠加已自然在人的感知中形成。而混沌猜想中的经络与此同时被牵出至真实空间内,观众现在甚至可以触摸到它,于是,艺术家完成了一次不同宇宙的马蹄铁的搭接:神秘混沌的人体和有据可循的信息似乎可以互为一物。但要注意的是,这样的搭接和呈现,依然不代表任何一种真相或结论,就像《星际穿越》为了让五维空间被理解而另造了一个五维式的三维空间一样,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一切实质上都还是一个虚无的比喻。那么这样的比喻有什么意义?当一个当代艺术家开始要以专业学科领域的观念引发讨论时(不论是科学、哲学还是宗教),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讨论这个领域内的问题,而只是借用它为一个诱饵,引诱观众参与到一个无法确定领域(叠加领域)的范畴里—一个他的世界。
图为《枯山水》。展览空间内的黑色实物的形状,不是全由程序预设敲定,而是艺术家在算法的随机生成过程中按个人喜好即兴选择的。
在这个世界中,重要的不是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是营造一次体验。《Body Shadow》至少打开了一个连接不同描述性宇宙的工具箱。对理性的技术与感性的受体的均衡把控,同样也可以在《枯山水》与《不规则》这两个雕塑作品中看到。展览空间内的黑色实物的形状,不是全由程序预设敲定,而是艺术家在算法的随机生成过程中按个人喜好即兴选择的。在这一点上,徐文恺希望保留一种人性的本能审美,他说:“这些形状背后并没有特别的技术理论或者预设的观念,只是凭借一种很个人化的喜好。”如果说这场关于信息与人体界限模糊化的展览本身弥漫在一片冷冰冰的蓝色之中的话(《物 5》屏幕中随机生成的蓝色多面体、《物 4》中晶体截面上变幻的蓝光、《有限的无限风景》的蓝背景),那些古怪形状上所覆盖的神秘主义的黑色,甚至可以被看作是这场展览中唯一的暖色调,因为它至少源于人的意识。
位于画廊二楼的《有限的无限风景》可能是这场展览中最有看头的作品。徐文恺将计算机算法视觉化成了一幅不断形变中的地貌图景。真实的墙面是有限的,景框是有限的,物质就是这样一刻即而凝固的有限物副本,而它的原本—虚拟计算中的山形则是无穷变化、永无止境的。我认为这件作品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包含了三种蓝色:风景中天空的蓝色(蓝图维度里);计算机的 RGB 纯蓝(科技维度里);印刷工艺、材料与光导致的具有“色差”的成品上的蓝色(现实维度里),观众忽然会意识到去想一个问题:“艺术家为什么要用这种蓝?这又是哪一种蓝?”这里从来没有蓝色,而是一堆关于蓝色的不准确性描述的信息。
从《有限的无限风景》到《Body Shadow》,两者都留下了一个虚无的问号、一个多重描述的阴影叠加。针对这个展览而引发有关我们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的问题,我想援用道格拉斯·亚当斯的一段话来作为一种思考的开端:“对于并行的各种宇宙要认识的首要之事就是它们并不是并行的。严格地说,还要认识到它们并不是宇宙,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是,如果你努力去认识,在你认识到任何一件事以后的一会儿,你极容易发现到那个时刻为止你所认识到的都不是真实的。”(Ag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