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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个平和中庸的人。在我的小宇宙里,崇拜悲剧和毁灭。我也看过几页尼采的书,人是有灵性的动物,总在寻找契合自己生命特质和感受的信息,在我回溯自己的命运时,哪怕还是那样年轻,就已经感觉到了世界的宏伟、深邃和苍茫,当我站在自己看到的真实世界边缘,向下看见一个难以名状的深渊,这不是镜像,是刻骨的真实。我被这个深渊中的秘密强烈吸引,我没给自己害怕及思考的时间,就不假思索地扑了下去,之后是段感觉漫长,实际电光火石的瞬间,我在向下坠落,速度比声音还快,我全身衣衫和手里攥的心爱之物随之破碎飘逝,我原以为自己最终会赤条条、无牵无挂地自由落体,可越到后来就越发觉所有的碎片都仅仅跟随着我,从未离开。” ——欧阳春
记者:先从这次展览说起吧。
欧阳:展览中最早的作品是2006年的,但是画这些画并不是专门为了这个展览。把这些和我在西安的生活有关的作品拿出来,用这个展览叙述我的成长,纪念我在西安度过的时光和生活。那里有我理解艺术、理解世界的经历,也有自己的青春。
记者:在西安的画画的日子是怎样的?
欧阳:我在西安选择画画是非常困难的。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关系,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里,所以我特别爱画光。我在西安用艺术这种方式去生存,去实现自己梦想,期间有许多我自己的情感和精神世界可以去描绘。
记者:怀疑过吗?
欧阳:怀疑过自己,没有怀疑过艺术。当你读完艺术史,就会觉得艺术是特别真实的,不会泯灭也不会被抹杀。在这些画里,有忧郁,有热情,有信念。我就是想表现一个人的真情实感,但这种感情和经历又这不仅仅是我的,而是一个“人”的。
记者:用绘画的方式和过去建立连接,其中的动作是“还原”吗?
欧阳:不是还原,也不是简单地用绘画的方式去呈现记忆,这只是一个借口。我的绘画其实是情感的过程,而不是绘画的过程,不是简单地呈现出这些记忆里的图像。包括我写的《我的故事》,或者那张《麦田守望者》,这些生活的片段能带给我短暂的温存与快乐。这些图像背后的目的不是呈现,或者是简单地叙述个人经历,我在重温这一切。
记者:通过绘画的方式,无数的细节会提示出更深的内心世界。
欧阳:比如《老鼠洞》里的那块白色,当一个人没有任何希望,也没有什么指望的时候,会有非常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就表现为这样的一块白。而且在这种恐惧的深处,并不因为穷,我到现在都有那种恐惧感。做艺术家每天都有新的挑战,不可能不去怀疑自己。而我就是要去体验这种东西,如果艺术家放弃了一个人的故事,放弃了生命的本源,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记者:在绘画的过程中,你最看重什么?
欧阳:我比较注重绘画里的偶发性。我一直避免一个问题,因为画得特别熟把画画坏了。许多作品有来源于我实验的过程,而多联画的方式更能调动我对绘画的陌生感,和某种想像,而且这种讲述的方式也有点像连环画。
记者:这只是你工作方式的一种。确立对绘画的理解是在西安完成的嘛?
欧阳:那个时候没有条件看大师的原作和展览,但是我看美术史。我认为美术史不是信息史,不是让你了解艺术家们做了什么。美术史的内部有一个坚挺的结构,当你看到这种结构的时候,你会相信艺术,也会理解艺术,就跟盖房子一样,你了解砖是没有用的,里面的结构才是最重要的。
记者:你看到的基础和结构是什么?
欧阳:人,美术史的基础就是人,人所有的精神世界,关于人的一切。艺术家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就是呈现这个生命体,艺术品只是这个生命体的碎片和介质,只有一个人能让艺术走得长远,而不是艺术品。
记者:农村的经历带给你什么?
欧阳:我喜欢农村,它对我来说是心灵的净土。我在那里画了很多画,也没有钱,只能穷尽自己的所能活下来,这些在《我的故事》里面都有写到。我在画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很温暖的,就像是召唤能量,里面没有太多观念。我喜欢这种真实,实实在在的绘画性,实实在在的情感,实实在在的故事。我现在能当职业艺术家了,重温这一切心情会很复杂。
记者:从今天来看当时的一切都是发光的。
欧阳:我的思想是在西安成熟的。从今天看,我在西安感受的东西都是对的,但当时没有经过时间检验。经历了这么多年,那些思考在经历了所有的考验过后,它诚实地告诉你一切都是对的,那种状态是很珍贵的。北京只是一个我谋生的地方,西安才是我真正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