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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钧画作
方力钧属于那种形象特征非常典型的一类人,光头,招风耳,眼睛很亮且炯炯有神。曾有一个算命先生见过方力钧之后跟我说:“此人相貌不凡,定有非凡造诣。”我不懂看相算命,但知道方力钧这个人的气质比较独特,且有一些令人过目不忘的特征。
据说,方力钧的光头剃得很早,早在唐山读中专时他便剃光了自己的头发,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现在艺术界的“光头党”比较多了,可在20世纪80年代,剃光头还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在我印象中,那时候除了监狱里的劳改犯剃光头,就只有吃斋念佛的和尚们了。80年代的艺术家基本是以长发披肩为荣,从考生到艺术院校的学生一直到老师,长发披肩一度成了最具艺术气质的标志。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方力钧把自己的一头秀发剃了个精光,可见他这个人性格里的反叛因素。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里借仆人的嘴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不相信他的主人是英雄,因为他对英雄有自己的看法。”想必方力钧也是一个很有自己主张的人,要不他不会在大伙都还把长发当时髦的时候,自己却卓尔不群地剃光了头发,以至于影响到中国当代艺术的视觉走势,开拓了一个艺术上的新气象。
“王八蛋上了一百次当之后还要上当,我们宁愿被称作失落的、无聊的、危机的、泼皮的、迷茫的,却再也不能是被欺骗的;别再想用老方法教育我们,任何教条都会被打上一万个问号,然后被否定,被扔到垃圾堆里去。”
这,就是方力钧1989年之后初出茅庐时的独立宣言。
画如其人,方力钧的作品也一直是以自己的光头为视觉语符。起初,也有人对他画面中单一的光头形象提出过疑义,认为其负载的信息似乎有些单薄,而方力钧却铿锵有力地回答:重要的是大伙能够记住。
我忘了是哪位作家说过,好的小说要在三分钟内抓住读者的神经。方力钧似乎深谙这个道理,他的光头形象也真可谓是一语中的,甚至都用不了三分钟,就已穿透复杂的生存关系,直接捅到了观众的心底。我由此想,方力钧的确是一个视觉领域的创作高手,他能将最复杂的情绪转换成最为简捷的诉说,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之所以成功的要素。其实,对于艺术创作而言,重要的不是如何去反映时代,而是如何去概括时代。这就像鲁迅通过阿Q的形象,折射出中国传统人格的诸多劣根性一样。历史的翻阅,记不住祥林嫂那样婆婆妈妈的琐碎,却忘不了阿Q这样高度概括的典型。
方力钧和他的艺术就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不期而遇的典型。
我跟方力钧的交往不算多,但一直是相距不远的邻居。早在“圆明园时期”,我们就同住一个村,而后到了宋庄,我们又同在一个镇上,直到现在,尽管我搬到了通州城里,可依然还是能跟他首尾相望。这些年一路走来,关于方力钧的事,我看了也听了许多。总之,在我们这些早年流浪北京的“盲流”群体中,方力钧一直是一个卓越的代表,也是被艺术家们私下里议论得最多的人物。
我曾听到过对方力钧各种各样的评价,但归纳起来不外乎两个字——聪明。是的,聪明是一把开启成功之门的钥匙,没有这把钥匙,人只能在成功的大殿外徘徊。但仅仅聪明是不够的,对于一个真正成功的人而言,要懂得收放自如,既要知道如何释放自己的聪明,又要明白怎样节制自己的聪明。
方力钧后来说他嘲笑崇高,但崇尚尊严。这,是他调侃后的严肃,也是他聪明后的智慧。
我一直记得曾经跟方力钧交往中的一个细节。那是多年以前,大概是在中国美术馆的一个展览上,我和几位朋友遇见了他与栗宪庭,因为时间恰好是中午,大伙便约好一同去美术馆外的一个小餐馆吃饭。席间,不知何故,话题扯到了围棋,老栗说丁方的围棋下得好,且能跟电脑程序对垒。此语一出,桌子上半晌无声,只有方力钧突然把话题接了过去,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下,大不了下输就是了。”
这是一个近乎于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在多数人看来属于尴尬的处境,却在方力钧那里迎刃而解。由此,我才似乎明白,为什么老栗当年要鼎力举荐方力钧了。因为这个人的确能够给予这个沉重的现实一种解放、一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