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源

　　1953年春节，首都文艺界在北京饭店举行一年一度的新春联欢会，这次与往年不同的是，新增了一个节目——化装舞会，凡参加者都要化装。当天出席者不乏戏剧界、电影界、美术界、文学艺术界的名流，身为政务院总理的周恩来也接到邀请，他和很多艺术家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非常高兴能和他们一起联欢。所以刚刚结束一个会议，他便迫不及待地和邓颖超一齐前来助兴。

　　一进入会场，周恩来即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提出也要化装表演。主持人考虑到他是国家领导人，在公众场合此举不宜，就劝阻了他，请他担任化装评判，看谁装扮得最像。化装舞会开始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北京人艺的于是之，身穿黑色西装，戴夹鼻眼镜，活脱脱像俄罗斯作家契诃夫；导演谢添扮卓别林，穿着皮靴，手持拐杖，滑稽可笑；郭沫若穿着出访缅甸时友人送给他的一袭袈裟，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更有四位男演员化装成小天鹅，做着笨拙的动作，翩翩起舞，令人忍俊不禁，场面好不热闹。精彩的表演，使周恩来乐不可支，常常笑得前仰后合。忽然，人们一阵骚动，一个个向会场门口翘首而望。原来是白石老人来了，只见他戴着黑丝绒帽子，身穿紫缎团花长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美髯飘飘。周恩来一眼就认出了白石老人，两人虽一个是总理，一个是画家，却结下了忘年交。原来，周恩来对中国画情有独钟，在天津求学时就听闻齐白石的画名，特别欣赏他的作品，上面不少题诗都能背出。周恩来知道齐白石是中国的国宝，在北平解放前夕，他多次通过友人，劝说白石老人不要听信国民党政府的谣言，留在北平，迎接新中国的建立。全国解放后，周恩来对白石老人倍加爱护，专门召集会议，对他的生活起居作出妥善安排，甚至还亲自出席了为齐白石祝寿的晚宴，与老人亲切交谈，关照他多注意休息，保养好身体。

　　此时的齐白石已年过90，平时深居简出，能见到他实属不易。搀扶着白石老人的是他的女弟子郁风和秘书伍德萱，见此情景，人们先是吃惊，进而激动，全场起立，用热烈的掌声向这位老艺术家致意。看着人们簇拥着白石老人进场，坐在前排的周恩来赶忙欠身离座，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握住白石老人的手连连问候：“齐老啊，给您拜年了！”白石老人招手还礼，并不作答，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此时，周恩来又不禁为白石老人的身体担心起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主持者说，白石老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以后这样的活动不宜再邀请他参加，主持人点头称是。令周恩来意想不到的是，今天他见到的齐白石，是地地道道的“冒牌”，他完全忘记了化装舞会这回事。原来，这是时任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主任的叶浅予所扮。叶浅予与白石老人相识多年，非常熟悉他的音容笑貌，为了给这次晚会制造点特殊气氛，给人们一个出其不意，便让齐白石的女弟子郁风借来了白石老人经常穿的那件长袍和使用的拐杖，前来参加联欢会，加上郁风和伍德萱这两个活道具，人人皆知她们时常陪伴白石老人出席各种活动，所以对今晚白石老人的到来，就没有什么怀疑的了。

　　“白石老人”和周恩来并肩而坐，也不多言语，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不过，假的到底是假的，叶浅予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捋胡须的动作也有些生硬，渐渐地有人看出破绽，便走上前去扯他的胡子，胡子果然是粘上去的。叶浅予见已露馅，便摘下帽子，去掉胡子，露出真容，轻松自如地站起来转了个圈，笑着说：“总理啊，您也有眼力不行的时候。”此时全场为之倾倒。周恩来一看是叶浅予，大笑不已，原来两人在重庆时就相识。周恩来一直认为叶浅予是个严肃之人，平时不苟言笑，没想到今天着实让他“蒙”了一把，于是，便把这次化装舞会的桂冠判给了叶浅予。

来源:中国书画报责任编辑:涾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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