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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翟和龙舌兰》
我知道何多苓的大名,算起来,已经快三十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懵然无知的少年,正热衷于收集“小人书”。记得好像是在一本连环画杂志上,我首次看到了何多苓绘制的连环画《雪雁》,顿时便被他画面中的深沉与孤独意向所吸引,似乎突然间感觉到了某种惆怅。有道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辛弃疾《采桑子》)我就是这样因为何多苓的一本连环画而早熟起来,过早地开始感叹人生。
如此说来,我形成苦恼人的性格,罪魁祸首还是何多苓。
其实,何多苓的绘画并不是一味地强调孤独和苦恼,也有非常青春和阳光的一面。比如他创作于20世纪80年代初的那幅经典油画《春风已经苏醒》,就让无数的年轻人春心荡漾,浮想联翩。不过,秋天的种子已经过早地埋在了我心里。所以,即便是面对何多苓表现的春天,我也是苍茫一片,隐隐地读出了一种“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曹雪芹《红楼梦》)的苦闷与忧伤。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先入为主吧。一叶障目,便不见泰山。
何多苓是中国当代美术界的抒情王子。他的所有作品都与诗有关,透着一种悠远而孤绝的意向,让人禁不住黯然神伤。
沈从文说过:“美丽总是愁人的。”基本上这已经道出了诗性的本质。也许,诗,就是思绪对于时光流逝的一种挽留吧。之所以容易悲从中来,就是因为时光已逝,只留下人在岸边。何多苓的绘画就是站立于岸边的一声叹息。尽管他笔下的人物多是些娇媚的女性,但却丝毫没有“小桥流水人家”般的温情,而是透着“古道西风瘦马”一样的苍凉,给人一种“独吹边曲向残阳”的落寞之感。这,就是何多苓的悲剧之源,也是他艺术作品的升华之所在。
我始终认为,何多苓艺术作品的感人之处就在于此,在于他植入情感的独到方式与揭示孤独的表现能力。
回想起来,我学画的时候,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还摹仿过何多苓。当然,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因为没有何多苓那样的诗性品质,我后来只好转到了观念艺术,以至于再后来我干脆放弃艺术创作,转入了逻辑性很强的艺术批评。不过,尽管我没有像何多苓那样成为诗人艺术家,但对他的诗性表达却尤为赞赏。也许,这也是我们后来能够成为朋友的原因吧。君子不同党,但却共意气。
我认识何多苓本人,其实已经是很晚的事情了。说起来,还多亏了云南的批评家管郁达。正是因为管郁达在2009年夏天邀我到丽江共同策划“领升艺术论坛”,并请何多苓前来助阵,才使我与何多苓能够坐在一起,了解了彼此的性情。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相同的质量,只要相遇,便会有相同的吸引。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初到丽江的那一夜,月冷风清,我与何多苓等人一起,找了一家露天酒吧喝酒。酒过三巡,大家都已渐入佳境,我不禁感慨,突然引吭高歌,一首一首地哼起了那些记忆中的老调。何多苓端着酒杯,一会儿摇头晃脑地附和,一会儿摆动身姿跳起街舞,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回到了自己纯真的年代。要知道,此刻的何多苓已经是年逾六十的人了。年过花甲还能如此纯然天真,可见何多苓的率性。
所谓“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吴承恩《西游记》)。我想,何多苓之所以能够保持自己旺盛的创造力,与他有一颗纯朴的童心不无关系。
丽江一别之后,我与何多苓又多次在全国各地的一些艺术活动中相遇。每次相遇,都免不了把酒一杯,也免不了共唱一曲老歌。那些久远的老歌连绵起一桩桩成长的往事,让我不由得想起俄罗斯女诗人阿赫玛托娃的一句诗:“没有人可以伴哭,没有人可在一起回忆。”是的,今天我们还可以一起畅想,一起回忆。但明天呢?想起这些,我似乎也突然间明白了何多苓那纯然的瞳孔中,为什么总是透着忧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