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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中)、梅兰芳(左)与丰一吟合影
丰子恺是画家也是音乐家,对西洋音乐更是情有独钟。1925年,他在亚东图书馆出版《音乐的常识》,对西洋音乐的脉络和发展作了详尽的介绍,受到读者的欢迎。当初他在“缘缘堂”居住时,买了一台留声机,同时买了许多西洋音乐唱片,也买了些梅兰芳的京剧唱片,闲时便静下心来慢慢品赏。开始他对京剧不以为然,但是听了几次梅兰芳的唱片后便觉得有了“牵惹人情”的感觉,后来竟发展到一有空就想听听梅郎的地步。
在重庆躲避战乱时,上海友人寄来一张报纸,上面有梅兰芳留须抗战不再唱戏的报道,不久又给他寄来梅郎留须的照片。丰子恺看了,对梅兰芳坚贞不屈的品格甚为赞赏,于是便把照片贴在墙壁上,并祝愿梅郎身体健康,希望能够早日重返舞台。抗战胜利后,梅兰芳复出在上海演出,刚刚从重庆回到上海暂住的丰子恺立即赶往天蟾舞台看他的演出。这一天上演的是喜庆戏《龙凤呈祥》,丰子恺被梅兰芳柔美的唱腔和出神入化的表演震慑住了,看着看着,仿佛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事后,他找到上海的朋友、著名摄影家郎静山,打算一起去拜望这位“伶王”,瞻仰他的风采。
一天下午,他与郎静山还有摄影家盛学明、陈警聩一起来到梅兰芳位于马思南路的住所。寒暄之后,丰子恺望着一脸谦和的梅兰芳,仿佛看到了“霸王别姬”里的虞姬和“打渔杀家”里萧桂英的身影。再仔细看看梅兰芳的面孔,觉得他的确长得很好看,看着他那“修短而肥瘠”的身体,又觉得是那样恰到好处。
梅兰芳和丰子恺谈得很投机。这一天梅兰芳似乎很兴奋,“本音宏亮面带粘润”,述说了他在沦陷区苦心逃避演出的经过。他还说在香港时,一个日本军官幼年时曾在东京看过他的戏,从此对他产生了好感,也正是由于这位日本军官的帮助,才得以从香港脱险逃出。梅兰芳说他现在负担很重,因为有许多梨园弟子生活无着,他都要给予帮助。望着喜欢借用两只手表达情感的梅兰芳,丰子恺深为他重朋友讲义气的品质所感动。他劝梅兰芳多灌一些唱片,多拍一些有声电影,因为一个演员有一定的表演青春期,过了这个时期再把自己不同时期的艺术相比较,往往都会有相形见绌之感,而用唱片和电影来弥补稍纵即逝的艺术青春倒不失为良策。梅兰芳听了也很赞同,只是说这要牵扯方方面面,尤其是经济,谈何容易!
丰子恺访问梅兰芳的第二天,上海的《申报》自由谈副刊便把他们会面的情景刊登出来,这一年是1947年,梅兰芳52岁,丰子恺49岁。
丰子恺的大女儿丰陈宝、小女儿丰一吟都喜欢京剧,特别是小女儿迷到了发痴的程度,不仅喜欢看,自己还经常粉墨登场。这次看了报纸登出父亲访问梅兰芳的照片,便埋怨为什么不带她去。丰子恺被女儿缠不过去,便于1948年清明过后带着她们到上海再访梅兰芳。
去年已经访问过了,这次去总要有个由头啊!说来也巧,为梅兰芳伴奏京二胡的沈秋平先生是一个非常喜欢西洋音乐的人,他迷上西洋音乐是因为受了丰子恺的影响。他看了当年出版的《音乐的常识》后对通晓西洋音乐的丰子恺无比敬重,经常写信向丰子恺请教。丰子恺这次带女儿来看戏,便向他说了女儿们想见一见“伶王”的想法,沈秋平答应和梅兰芳商定见面时间。每天看完戏回到旅馆后,沈秋平怀里便抱着京二胡来和丰子恺聊天,丰子恺学过西乐而喜欢皮黄,沈秋平拉皮黄却喜欢西乐,两人志趣相投,总觉得时间太短,聊到后半夜还不想打住。
一天沈秋平通知他们父女当天下午4点钟可以和梅兰芳见面。途中,丰子恺的女婿宋慕法正好遇上,也跟着一起去了。沈秋平把他们先安排在梅家客厅坐下,不多会儿梅兰芳从楼上下来。握手寒暄后,丰子恺仔细端详,觉得眼前的梅兰芳“比去年更加年轻了,脸面更加丰满,头发更加青黑,态度更加和悦了。”这时他的女儿和女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梅兰芳,“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好像城隍庙里的三个菩萨”,只是觉得好笑。少顷,女儿和女婿望着丰子恺都笑了起来,他们望着比梅先生还小4岁的父亲,竟然如此老相十足,苍颜白发,埋怨造人的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梅兰芳对丰子恺说,他在莫斯科看表演“跳水”,演员们用一块白布扯起来,使劲动荡,犹如起了水波。而我们的京剧“打渔杀家”不需要布,只以身子的起伏表明是在船上,他一边说还一边表演。丰子恺由此想起自己的漫画,他画人物不画眉毛、眼睛、鼻子,有时只画一张嘴,人们自然可以联想到所画人物的面容,这和梅兰芳所说的“象征”表现手法,不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访梅之前,丰子恺花了一个早晨的工夫,以苏曼殊“满山红叶女郎瞧”的诗句为题,为梅兰芳精心画了一把扇子送给他,梅兰芳对丰子恺表示了深深的谢意。(任愚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