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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宝鸡参观“宝鸡青铜器博物院”的时候,发现了山下有文怀沙为“宝鸡石鼓文化苑”的题石。翌日雨中谒“神农陵”,继而又看见一座新落成的“文怀沙艺术馆”。2013年开始建造的两层小楼,至今尚未开门迎客,但欧阳中石的门联颇醒目:“不衫不履 非阡非陌”,落款是“怀沙夫子教正”。自从2009年春天来后,文怀沙淡出了公众视线。而今年,国家博物馆前不久举办了一场文怀沙书法艺术展。
谢蔚明的集子,《杂七杂八集》和《那些人 那些事》,两本书里都收录了他与文怀沙的交往轶事。同一件事,涉及郭沫若与齐白石、蒋兆和诸画家,换了个题目,行文略有变动而重复收录,可见,谢蔚明认为这一则文坛掌故很重要。宝鸡访古归来,重读谢蔚明的文章,我觉得其中的信息颇复杂。
谢蔚明如是说:“1953年夏末秋初的一天上午,文怀沙来找我,说了大意如下一段话:世界和平大会理事会发出号召,纪念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中国诗人屈原、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法国作家拉伯雷、古巴作家和民族独立运动领袖巴蒂。纪念屈原逝世二千二百三十周年大会在中国首都北京举行,主办单位是中国和大、全国文联、中国作家协会等五个团体。郭老(沫若)是中国和大主席,又是全国文联主席,1951年底他继宋庆龄副主席后获得‘加强国际和平斯大林奖金’,蜚声国内外,所以由他亲自抓这件事。9月下旬开会,会场上要挂屈原的画像,本来是请蒋兆和(中央美院教授)画好的,郭老看后认为不理想,教我找齐白石另画一幅,我说跟齐白石不熟,就推荐了你,现在就请你陪我走一趟,开会日期临近,郭老很着急,我特地要了公家小车来的,我们马上就走。”
在跨车胡同,九十三岁高龄的“寄萍堂”主人齐白石接待来客。文怀沙先把自己画的一轴屈原像打开来,请求指教。齐白石老而眼明,反而对郭沫若的题画诗七律一首大感兴趣,仔细读毕,操着湖南口音说:“郭沫若是个角色哩!”可说明来意,说起正事来,白石翁懒懒地往藤椅上一躺,自言自语似的:“多年不画人物画了,勉强画,画不好的。”一会儿索性就睡着了。谢蔚明和文怀沙,两人赶到郭沫若家里复命,主人刚外出归来,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一块儿研究蒋兆和的画。为什么不满意这幅画呢?郭沫若说:“蒋兆和画了不少很好的人物画,在国画界也是大家,这次请他画屈原像,他也尽了很大努力,连画了好几幅,这一幅就是从中挑选出来的,人物气质性格都表现出来了,笔墨技巧也好。我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从人体解剖学角度看,人物肢体的长短比例,是经不起推敲的。”郭沫若一边讲,一边指点着让两人看,“谈话大约近一小时,结论是时间紧迫,赶快把蒋兆和找来,请他按照人体比例把这幅画修订好使用。我当即驱车奔赴蒋家,他夫人说真不巧,兆和到学校(中央美院)上课去了。坐候在家枵腹以待的郭老听取我的回话以后,无可奈何地说:‘等到晚上我再找蒋兆和来商量,就不麻烦你们了。’”
这说明,郭沫若并不了解齐白石,彼此都只是隔山呼应。作为书家和诗人、作家的郭沫若,他虽然与同时代的画家多有酬唱,却于齐白石交往少,只是场面应景,我们看不到二人的私谊。在编辑出版《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的同时,郭沫若之子郭平英随后单辑了一部《郭沫若题画诗存》,(山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1月版)“父亲的题画作品约计200篇,其中包括十几篇对金石器物纹案拓本的题跋,父亲历来重视它们的艺术价值与学术价值。”附录的《郭沫若题画作品存目》,记录郭沫若与刘海粟、何香凝、徐悲鸿、傅抱石、李可染、关良、沈叔羊、关山月以及伍蠡甫等,多有唱和题跋,数傅抱石与关良二人最多,感情最不一般。然而,齐白石与郭沫若乏有私人交往。胡适曾应邀为齐白石作传,毛泽东在解放后一度对老乡齐白石礼贤下士,艾青与老舍,追星似的,都爱围白石老人。惟独郭沫若,除了公众的场面上,包括出席齐白石的葬礼与公祭,郭沫若没有评论齐白石。后来,在齐白石给他人的画作上,郭沫若题过两次跋。1962年,《题(齐白石)九鸡图赠张孝骞》内容无存。另一次,是1957年元月,这时白石老人还在世,——“《北京日报》读者推选一九五六年最受欢迎之电影演员,张良同志荣膺第二名。”郭沫若在一幅齐白石送人的旧作上,《题齐白石画白菜萝卜赠张良》:“大白菜,半头红,老农本质是英雄。堆肥选种,栉下沐风,肥根厚叶皆辛苦,艺术三昧在其中。愿在战斗里存长,多种精神食粮,永远不倦如老农。”小字又注“存乃成误”。一九五七年一月,郭沫若题。
郭沫若为文怀沙画屈原,题七律一首内容缺失,但保存了《题刘旦宅画屈原像》一则:“回风暗淡,洞庭落木,问天天无语。愿吐尽心头烈火,焚却宇宙之索莫。一九五七年秋题刘旦宅同志所画屈原像。郭沫若”。(何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