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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凤桐书作
上世纪60年代末的一天,《人民中国》杂志上的一幅《毛泽东·清平乐·会昌》书法作品深深地吸引了陈凤桐,那年他正30岁。这幅书作瘦劲飘逸,出神入化,他细看落款人,是“散耳”。之后,他才知道,散耳就是林散之,一位闻名全国的书法家。那时,陈凤桐正在为自己今后的书法道路怎么走而徘徊彷徨,很希望能够得到林散之的指点。
1972年,陈凤桐出差到南京,得知“林氏三代书展”在宁展出,他很兴奋,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去观展。在展厅内,他沉浸在林氏书法艺术的海洋之中,如痴如醉。从那时起,陈凤桐想见林散之的愿望更加强烈。时任海州师范进修部主任的李学庸是江浦人,与林散之有点亲戚关系。1975年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陈凤桐把自己书写的几页小楷托他代呈林散之点评。出乎意料的是,李学庸回来后,竟然带来了林散之赠给自己的一幅书法作品和写满字迹的一张纸条。陈凤桐双手接过这厚重的礼物,激动地默读着纸条上的文字:“他的字稳圆,就是想进一步追寻,必须学晋唐人小楷,如黄庭经及兰亭。唐人学虞世南、柳公权小楷,如破邪论,赵子昂临的黄庭也可学。不学就会走入俗格。”林散之的批语,犹如一剂良药,使迷茫之中的陈凤桐清醒了许多,手捧前辈的书作和教诲,他信心倍增。从此,无论春夏秋冬,他常伴晨风夜色,于砚田勤奋耕耘,不知倦怠。
1981年,陈凤桐向当代名人名家征集楹联书作,83岁的林散之慷慨赐“风神称绝世,明月是前身”墨迹,被入编《当代楹联墨迹选》一书。该书出版后,陈凤桐携书前往南京,来到玄武湖畔林散之府上登门拜谢,并向他征求意见。林散之细翻书页,说了一些褒扬的话语,接着在纸上写道:“对联不好写,腕力退了,力不从心。我的那副对子,太差,太丑,不能见人……惭愧无地。”这是陈凤桐第一次见到林散之,老人家质朴的话语、谦逊的仪态,让这位年轻后学感佩万分。
1983年,陈凤桐赴南京师范大学高校书法教师进修班学习。一有时间,他就去林散之府上讨教书艺真谛。因林散之失聪,彼此之间交谈都用书写代替,书写的纸条,都是林老事先准备好的。他曾对陈凤桐写道:“写字对外行谈不懂,懂的人可以谈。写字需得器、得时、得心……”当陈凤桐向他请教具体的书法技法时,林散之又在纸上写道:“我平常喜用泼墨、积墨,在北京,大家看到说好;到了南京就被人歪嘴。人各有眼。”针对当下的书法现象,面对这位比自己小40岁的后生,林散之毫无保留地说出对一些功力浅薄而又标榜创新者的看法,他有诗曰:“摇摇摆摆飞上天,钉头鼠尾钩相连。问君何以如此写,各有看法迈前贤。叹我学书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书法之道真无边,大胆创新惊张癫。”真是人生无处不知音,林散之这番对于书法扬弃分明的戏说,也是陈凤桐一直如鲠在喉的。
一次,陈凤桐对林散之表示想求他一副对联书法。老人家点头允诺,接着在纸条上写道:“不要着急,等一等”,接着又写道:“望送点好纸来。杜甫诗上说:‘能事不相受迫促,王宰始可留真迹。’”他喜出望外,尊林老的嘱咐,到十竹斋买了10张四尺红星净皮,再次来到林府。林散之与他谈话之后,信手挥毫,其神态一派天机流泄,不敷不脱,洁白的宣纸上,一副“春归花不落,风静月常明”草书对联即刻呈现眼前,林散之的儿媳帮书作钤上印章。书如林老其人,可谓天然舒卷,直入化境,痛快淋漓。这副富有哲思的对联,一直以来都是陈凤桐参悟书学之道的宝典,使自己的书艺不断达到常写常新、文气充盈的境界。
为书法艺事,陈凤桐曾多次麻烦林老,老人家从不推辞。1986年,陈凤桐为连云港市书法家协会策划“陇海万里翰墨情”书展,林散之应邀为其题写展标,力促活动圆满。
林散之是书画名人,他的粉丝遍及大江南北,日常向他求墨的人络绎不绝。他出生于1898年,这样高龄的老人,那时已经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人生阶段,在百忙之中,肯舍得时间耐心陪着一个并无深交的书学后生谈书论道,并无私地关心着他的进步,这让陈凤桐感激不尽。林老的一言一行,就像无声的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田。南京进修结束后,他时时不忘林老的音容笑貌,只要去金陵,总要先去他那儿。1989年11月间,陈凤桐到南京林业大学看望时年已经91岁的林散之,只见老人神情怡然,慈颜和目。他向老人深深鞠躬,林老频频点头。谁曾想,这竟然是他与林散之的最后一次见面,仅仅一个月后,老人驾鹤仙去。
“历历眼前事,当年拜圣人。音容时励我,艺海探珍频。”每当翻阅林老写在纸条上的那些金玉之言,每当面对林老的翰墨真迹,陈凤桐总是两眼模糊,情如潮水。为曾经有林老多次对其面授书中机宜的机会而没能留下一个合影而常感遗憾,其实,那个合影,早已经镶嵌在了他的书法人生之中。(卢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