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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吴冠中是当代中国不可多得的美术大家,更是不可多得的散文大家,艺术与文学是他终生的情人。他所有的成就都是源自真情,对亲人、对土地、对祖国、对人民的真情。
吴冠中视鲁迅为精神父亲,觉得自己一生画画,却未画好,“我负丹青”这个“负”是辜负的意思。同时他更意识到绘画的局限。他说,“一百个齐白石也抵不上一个鲁迅的作用,多个少个齐白石无所谓,但少了鲁迅,中国人的脊梁就少半截。我不该学丹青,我该学文学,成为鲁迅那样的文学家。从这个角度来说,是丹青负我。”
夹在中西方之间找不到路,腹背受敌
(吴冠中17岁的时候投身艺术,他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从浙江大学工科转学到杭州艺专学画。1946年吴冠中留学法国巴黎,4年后,他徘徊于西方艺术与祖国之间,最终决定回国。)
当时欧洲人对中国人民族歧视很厉害,作为艺术家要真诚,那么屈辱地生活下去,我觉得不可能。那时候梵高给我很大的影响,他写给兄弟的书信,他叫他的兄弟回到故乡:你不要在巴黎了,你是麦子,必须要种到麦田里你才能成长。这当时给我很深的印象,我必须种到麦田里去,我也是麦子。
(鲁迅弃医从文,用手中的笔唤醒民众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年轻的吴冠中。在归国的航船上,吴冠中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能震撼国人的作品,他想起江苏宜兴老家的渡船。)
每到渡船的时候,所有农民的苦难都集中在渡船上了,老头、妇女、买东西的小孩,一个渡船满满的。这个渡船所有的肖像,一个时代人的肖像都在上面了。所以渡船画好了的话,那一个时代都融进去了。我在法国的时候,有个老师,他跟我讲艺术有两路,小路艺术娱人耳目,大路艺术震撼人心,因此我觉得我要走大路艺术。震撼心灵正是鲁迅的道路,所以我回来就是想搞那些震撼心灵的,那些贫穷的东西震撼心灵。
(回国后,吴冠中经人推荐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当时的院长是徐悲鸿。那个时候,为政治服务的写实主义正是中国画界的主流。吴冠中“横站”在东西之间,两面受敌,格外吃力。他先后在中央美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和中央工艺美院几个院校间辗转,始终处于边缘。从上个世纪50年代末开始,吴冠中被迫开始转而尝试风景画。)
我是怯弱者、逃避者,我避进了风景画这个防空洞,为了艺术而苟且偷生,放弃了以艺术震撼社会的初衷。“渡船”、农村的“祠堂”,这种人的生活的苦难,这样的作品就一个也没再做成,胎死腹中了。
“要艺术不要命”
(当时几乎没有人画风景,认为不能为政治服务。但吴冠中不管,他要探寻自己艺术的独木桥,这却成为他后来一生的艺术道路。)
没有第二个画家有我写生多。从艺以来,如猎人生涯,深山追虎豹,弯弓射大雕,搜尽奇峰打草稿。不获猎物则如丧家之犬,心魂失尽依托。在猎取中,亦即创造中,耗尽生命。野外写生是件很艰苦的事情,有一次在贵州的一个村庄,那个地方人养猪、厕所都在一起,苍蝇满处飞。我坐在那里画,小孩看着画,他不感兴趣,数我背上的苍蝇,数了81个。
还有比方到井冈山,要画主峰,很高。画完以后要下来就麻烦了。因为油画必须得两个手捧着,不能拿,黏的,还没有干。就只好把画箱扔下去,让它滚下去,能够滚的东西都让它滚下去。我自己捧着画像小孩滑滑梯,从山上一点一点地滑下去,裤子也磨破了,但是保护了这幅画。每张画里都有这样的故事。
(吴冠中的精神正可用他后来的一本书名来概括:“要艺术不要命”。1960年,他不顾生命危险,将西藏雪域高原的圣洁、神秘呈现在了画布上。吴冠中渐渐步入人们的视野。然而1964年吴冠中染上肝炎,久治不愈,每天没有食欲也无法作画,他几乎想以自杀了结人生的苦难,紧接着“文革”爆发了。)
1967年到1969年,我的生平这块都是一句话:“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接受批判,学习毛著,劳动、检查”,连续三年都是这句话,一个字没变。
我的终生情人是文学
(1973年,吴冠中返回北京。从此之后,大江南北,且行且画,踏遍水乡山川雪峰丛林。1979年后,随着画展在各地的举办,吴冠中成为海内外藏家追捧的画家。1989年,他的墨彩《高昌遗址》以187万港元开创中国国画在世画家国际画价的最高纪录。此后,他的《交河故城》(255万港元)、《长江万里图》(3795万元人民币)等又一次次刷新纪录。2009年,李瑞环珍藏的《北国风光》以3024万元成交,所得归天津桑梓助学基金。巨大的成功之下,吴冠中却在反思绘画的局限性。)
齐白石利用花鸟草虫创造了独特的美,提高了社会的审美功能,但这比之鲁迅的社会功能,其分量就有太大的差异了。我晚年感到自己步了绘画大师们的后尘,有违年轻时想步鲁迅后尘的初衷,并感到美术的能量不如文学。一百个齐白石不如一个鲁迅对社会的作用大。
我一生只看重三个人:鲁迅、梵高和妻子。鲁迅给我方向给我精神,梵高给我性格给我独特,而妻子则成全我一生的梦想,平凡,善良,美。我感觉以后我散文的读者肯定比欣赏我的画的人要多,我的终生情人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