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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什么?无非是一粥一饭,一针一线,一喜一怒,一朝一暮。白石老人的日子始终是简朴的、平常的,这样平凡的生活非但没能影响老人内心世界的丰富,反过来更能使其在艺术上保持长期敏锐。画翁不恋浮名久,白石老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于人无欠,于己无亏,尤其在于平常日子平常过。
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
许多大画家都擅吃,有些人还是名副其实的美食家。张大千就有“民国画坛第一美食家”之称,他自己也说:“以艺事而论,我善烹调,更在画艺之上。”张大千每天餐桌上必有一碗肉,而且每隔两天一定要点红烧肉、冰糖肘子、东坡肉之类的解馋。除此之外,金华火腿、葱烧乌参也是他的至爱。
与张大千并称“南张北溥”的溥心畬,非常喜欢吃蟹,据大篆刻家陈巨来回忆,溥心畬一次吃了30只蟹还嫌不够。
吴昌硕也是非常爱吃,直到晚年也是有请必到,到后必定海吃一番,然后回到家里喊胃痛。
在近代画家中似乎唯独白石老人与美食无缘,翻开他的私家食谱,密密麻麻写的就是两个字:白菜。
齐白石不仅爱吃白菜,而且认为白菜是曾维系自己和家人生计的菜中之王。他对白菜念念不忘,感恩的句子随处可见,比如“充肚者胜半年粮,得志者勿忘其香”“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等等。
在中国古代绘画里,也偶有白菜之作,基本上是画上一两棵,大多笔力纤细,乃至阴柔,把白菜画得栩栩亭立,无尘无埃。白石老人对白菜的理解是悟彻肺腑的,他对白菜的爱也是由里及外发自内心的,所以,他在画白菜时融入了情感,抓住了特征,描绘出了白菜的清白壮美,画出了白菜的精神。
白石老人画白菜常常是画一堆,画得多,画得大,利用了夸张的手法。他画白菜帮儿用笔特别强健,寥寥几笔就表现出了菜帮儿洁白厚重的质感。他画菜叶蓬松柔软,在叶与叶的交接处或由浓淡墨相济,或少留空白线相隔,这样处理使得菜叶个个层次分明,毫不模糊紊乱。
白石老人画白菜不仅酣畅痛快,而且湿润醇厚。他把墨用到了极致,变化多端,出神入化。一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菜在白石老人的笔下尽显丰腴肥壮之美。
白石老人画白菜独树一帜,让人望而生叹,他的诀窍是什么?老人63岁画白菜时,在题跋里记下了自己的体会:余有友人尝谓曰:“吾欲画菜,苦不得君所画之似,何也?”余曰:“通身无蔬笋之气,但苦于欲似余,何能到?”
老人的意思是说,我是从菜园子里学来的,你只学习了笔墨技巧,而没有亲自种过菜,不了解蔬菜,怎么能画得了呢?
由此可见,生活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总观白石老人的作品,草木情、泥土香和蔬笋气溢满其中,笔墨之间不仅响彻着盎然的愉悦情调,以及对劳动生活的挚爱和信赖,而且展现了一种从清淡中品味甘甜,乐观享受生命的生活态度。
菜根香处最相思
齐白石一生活得实在,对生活常怀一颗平常心,他从不伪装自己,即便功名大成之后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农民出身。他乐于宣扬自己是出生于“糠菜半年粮”的穷苦之家,他说大白菜是“先人三代咬其根”。
61岁时,白石老人为自己在北京的画室取堂号,他没有选文绉绉的词汇,而是将其命名为“甑屋”。甑是古代穷苦人做饭用的一种瓦制炊具。他还对“甑屋”二字做了长长的注释:
余童子时喜写字,祖母尝太息曰:“汝好学,惜生来时走错了人家。俗云:三日风,四日雨,哪见文章锅里煮?明朝无米,吾儿奈何!”及二十余岁时,尝得作画钱买柴米,祖母笑曰:“哪知今日锅里煮吾儿之画也!”匆匆余年今六十一矣,作客京华,卖画自给,常悬画于四壁,因名其屋曰“甑屋”,依然煮画以活余年。痛祖母不能呼吾儿同餐矣!癸亥正月,白石。
几多亲情,几多相思,几多乡愁。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这个匾额同时也首先告之来客:我曾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孩子。
白石老人从71岁开始断断续续请人整理《自述》,直到88岁终止,后来结集出版。《自述》的开篇就直言自己的身世,毫不掩饰。
“穷人家孩子,能够长大成人,在社会上出头的,真是难若登天。我是穷窝子里生长大的,到老总算有了一点微名。回想这一生经历,千言万语,百感交集……”
齐白石常在画白菜时题上“清白传家”,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蔬菜的范畴,道出了白石老人的人生态度和信条:清清白白地活,平平淡淡地过,踏踏实实地爱,乐此不疲地做。这就是真实的齐白石。
为了生计,白石老人一生都相当努力,当财富、名誉水到渠成时,他也坦然接受,但他却能始终清醒,不为声明所累。他从来也不相信自己会因为有了钱和有了名气而变得特殊与常人不同,他依然保持着“通身蔬笋气”的本性,过着最实在的生活,在他的心底里最珍视的依然是“菜根香处最相思”。老人晚年曾对弟子娄师白等人说:“我到现在还不敢睡藤眠床,怕平时太舒服了,将来出门走路时会感觉吃苦。这条褥子是我早年五出五归的一肩行李,至今还舍不得丢掉它。”
岁月在变,年代在改,但真情永恒。通过一棵白菜,齐白石为自己,更为激变年代的中国人保留下了一份美好,一份纯真,以及对幸福生活标准的诠释。
世界的“向日葵”
齐白石出生于1864年,他比凡·高晚生了11年,他们两位是属于同一时代的人。
当37岁的凡·高在法国北部的瓦兹河畔饮弹自尽之时,年轻的齐白石正在家乡的韶塘、杏子坞一带收拾起木匠工具,开始了走街串巷的画匠生活。他除了为乡里乡亲画像之外,还经常为主顾家画些帐幔、鞋样之类的东西。凡·高生前贫困潦倒,他在世时仅仅出售过一幅作品———《红色葡萄园》,他的艺术不为世人所识。而此时的齐白石漫漫人生路才刚刚启程,艺术二字对他而言还相当遥远。
很少有人将齐白石与凡·高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在世界遥远的两端没有任何交集。
对于像白石老人这样的圣手而言,画向日葵这种造型相对规整的植物,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在技法上没有什么可特别强调的。在内涵上,齐白石也没有像凡·高那样,把向日葵视为感情烈火的写照,看做是生命燃烧的象征,他仅仅是把向日葵看做是普通农作物的一种,即便引申到“知感旧恩唯此种,心随落日尚依依”,也还是局限在向日葵自身的生长习性范围内。这幅画之所以吸引了众人,是因为题材少见。
艺术没有国界,凡·高和齐白石都代表了近代东西方绘画艺术的最高水准,他们观念不同,技法各异,但在艺术上,其实各具千秋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