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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父亲傅聚和的修伞摊对面,有位人称郑老板的刻字摊。傅瑞麟(傅抱石原名)从小就在刻字摊边进出,常踮起脚尖看郑老板一刀一刀地刻字。时日既久,郑老板的那一套刻字工序他就清楚了。傅瑞麟觉得刻图章很有意思,也学着郑老板的程式刻印。就这样,傅瑞麟在街巷口的民间刻字摊前接受了篆刻启蒙。
1921年,傅瑞麟以优异成绩考入江西省立第一师范,他的篆艺也随着年岁的增长而相应提高。某日傅瑞麟在旧书店看到了赵之谦的《二金蝶堂印谱》,用省下的“饼饵之费”把印谱买下。在研习过程中,傅瑞麟将这些印章的内容、结体、款式、布白、刀法熟记在胸,又把这些印章分成朱文、白文两大类,模式上又分成大小两类。他在由衷赞叹赵之谦印艺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取出印石刻刀,将那些特别喜爱的印章临摹仿刻。傅瑞麟摹印非常认真细致,不急于求成,多次临写印文,掌握了线条伸展、结体转折、布白疏密后,才将印文上石。刻完后,将印拓与原印对比观照,仔细洞察相同与不同之处,在相同处记下体会,领悟经验,在不同处找出差距,反复揣摩。一次又一次地磨平石章,反复摹刻,直到满意为止。
南昌小金台附近是旧书店集中的地方,傅瑞麟一有空就去淘书看书。老板向他推荐了《瞎尊者传》,那是一本研究石涛较为全面的专著。石涛的画语录“笔墨当随时代”、“我用我法”、“搜尽奇峰打草稿”等如长空划过的闪电,启迪了他的心智。傅瑞麟沉思片刻,想自己对篆刻十分执着与痴迷,又在探索绘画的道路上与石涛神交,决定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抱石”,意喻一辈子追随石涛,抱定这块石头了。他将石涛57岁时作于画上的一首题画诗写成条幅,落款:“石涛上人宿天龙石院诗,抱石斋主人傅抱石。”书毕钤上朱文圆形印“我用我法”。
傅抱石在江西省立第一师范读到三年级时,学校开始分科,他选择了艺术专业。校长为了帮助傅抱石,就聘他到学校图书馆当业余管理员,做一些编目、记录、抄卡、列表等工作。傅抱石非常珍惜这一机会,工作十分努力,以至于有好几次忘记了下班时间,被其他人员反锁在里面。被锁在图书馆内的傅抱石不急不火,索性在里面通宵读书。
有个老门房悄悄建议傅抱石可以仿刻赵之谦的印以赚取费用。傅抱石初涉人生,不知江湖险恶,听到有钱可赚就答应下来。老门房将傅抱石仿刻的赵之谦印当作真品卖给那些阔佬,而阔佬们附庸风雅,以为是赵之谦真迹,捡了漏。但假的毕竟真不了,后来傅抱石仿刻赵之谦印章的事被人撞破。事后,校长对傅抱石说他的印章刻得这么好,又何必去冒赵之谦的名义呢,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傅抱石的大名,说不定将来还能超过赵之谦。校长鼓励说只要刻印不耽误读书,学校就为他在报纸上刊登润格启事。
没过几日,南昌报纸上果真出现了一则刻印启事。学校的大门口也贴出了一张告示,上书凡找本校抱石斋主人刻印者,请至某楼某室洽谈。傅抱石第一次堂而皇之地为人篆刻治印,得到的收入既贴补了家庭生计开支,又支付了读书所需要的费用。从此,他就一边读书,一边刻印,天天忙到深更半夜。母亲说他刻印成痴了,傅抱石也觉得自己很痴。他找了一块长方形石章,刻了朱文印“印痴”,其章法呈上疏下密状,线条刚劲挺拔。这方印傅抱石非常喜爱,几乎使用了一生。
1926年傅抱石于江西省第一师范学校艺术科毕业,留校任教。其间他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开始编著《摹印学》,全书分总论、印材、印式、篆法、章法、刀法、杂识七部分,这是他作为学者的处女作;二是他聆听了郭沫若的演讲,并刻制了一方姓名章赠给了郭沫若,这成为他们建立终身友谊的起点。
1929年,学校开办高中艺术科,他被破例聘为高中艺术科教员,其他公办学校也纷纷邀请他去兼课,傅抱石渐渐成了名师。他一边教书一边写作,花半年时间完成了6万字的《中国绘画变迁史纲》。在那个信息不畅、原始资料深藏私人箧笥的年代,这算是很大的学术成果了。
1931年,傅抱石得到了其梦寐以求的《黄士陵自存印谱》。说起对《黄牧甫印谱》的喜爱,还得从傅抱石在省立一师读书时谈起。当时他有位国文老师叫王简庵,亦精于治印,师生俩常在一起探讨篆刻艺术,据王简庵介绍,黄牧甫矢志不渝地钻研篆刻艺术,客居南昌十来年,其印章品位不在赵之谦之下,王简庵还告诉傅抱石,黄牧甫遗存的印谱有十几本,收入自刻的佳印几千方,现在都在其儿子黄少牧手里。傅抱石听了很兴奋,请王简庵写了一封介绍信,就到江西新建县去找黄少牧。然而,三次登门拜访都遭冷遇,但他没有放弃对黄牧甫印艺的研习。
《黄士陵自存印谱》共钤有四千多方印蜕,大致能看出黄牧甫篆刻艺术的演变与发展走向,许多印章还附有黄牧甫手批蝇头小楷,说明篆刻的背景、缘由和心得体会,其功夫之深确实为一般印人所不能及。这样宝贵的度世金针岂能让它尘封书架?想到这里,傅抱石决定重新剪贴、整理这套印谱。他将黄牧甫印谱中同一方印章钤有两个和两个以上的印蜕剪开,一个个分贴在空白印谱上。他边剪贴边归纳欣赏,对特别精致的印章,还在旁边做上记号,写上欣赏心得。在20多天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工作到夜深人静。
如果说傅抱石的篆刻发源于民间和自学,那么,通过撰写《摹印学》和对《二金蝶堂印谱》与《黄牧甫自存印谱》的深入研习,他的篆刻艺术有了质的飞跃。
傅抱石学生的叔叔张老板邀请傅抱石到店里悬牌刻印,并帮着出主意:如今的人重铜印而不重石印,铜印有富贵之气,刻石印不如刻铜印。而秦汉玺印中就有凿印一说,傅抱石也正想尝试一番。
要在铜面上刻出令人满意的印文来,需要花费许多时间与心血。傅抱石先找了一个梨木制的印床,但再硬的木制印床也经不住敲打刻凿。后来,他觅得一个铜印夹,把印夹固定在饭桌的一角。印文设计好后,傅抱石一手捏小锤,一手握住钢刀,双手并用频频敲击。他经常忙到深更半夜,小锤敲凿之声砉砉然响个不停。
刻铜印不同于刻石印,用力轻则刻凿不深,达不到预计效果,用力重则会影响点画的质量。傅抱石细心体会,慢慢掌握了刻凿铜印的规律与技巧。那时他刻凿的铜印“锡鹿藏书”朱文古玺古朴典雅精劲遒丽,难能可贵的是印面效果显得有刀有笔,苍莽高古且极有品位。向傅抱石求印的人很多,有的顾客特意关照,务必请傅先生亲手刻凿,并附上边款,不许徒弟或学生代刻。
当时的傅抱石虽然年轻,他的篆刻艺术已经日臻完美。然而,艺术女神还有更美好的安排。1931年,时任中央大学艺术系主任的徐悲鸿带着学生到庐山写生,途经南昌时发现了傅抱石的艺术才华,当即建议拨官费让他去国外留学美术。
而立之年的傅抱石东渡日本,进入东京帝国大学美术学院,投拜于美术史泰斗金原省吾的门下。傅抱石从翻译导师的《唐代之绘画》开始了对中国绘画史更为专业和系统的研究,撰写了《论顾恺之至荆浩山水画史问题》一文。接着,他开始撰写关于石涛的评传,以此表达自己对这位著名画家的景仰。而后,傅抱石完成了《中国绘画理论》和《论秦汉诸美术与西方之关系》的研究和写作。这一时期,傅抱石在美术史论方面成就累累,在许多领域都填补了美术史论研究中的空白。
在日本留学时,傅抱石专门拜访了郭沫若,彼此建立了亦师亦友的深厚友谊。傅抱石在美术史研究中经常向郭沫若请教,在绘画创作上也不时得到郭沫若的批评。而郭沫若也在这种交往中不断地发现傅抱石的艺术天分和才华,每见傅抱石的得意之作都为之题咏。
1934年5月,在导师金原省吾的帮助下,傅抱石的首个个展“傅抱石中国画展览”在东京银座松坂屋举行。金原省吾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个期待了这么久的展览会终于成功了!”不久,傅抱石的篆刻作品《离骚》又夺得全日展冠军,他的事业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态势。
1936年的暑假之后,应徐悲鸿聘请,傅抱石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从1939年以后的6年多时间里,傅抱石一方面在中央大学任教,进入了史论研究中的高峰期,另一方面他又完成了从篆刻和史论研究到绘画创作的过渡。1944年9月,傅抱石创作出代表作《夏山图》,说是表现唐人诗意,更多的还是蜀中山水秀美的景致。尤其是作品中的墨色表现,浓墨处浓黑透亮,淡墨处秀逸而朦胧,蓊郁淋漓,气势磅礴。此外,作品中傅抱石用笔也变化多姿,在墨色将干未干时,以散锋乱笔尽情挥写,体现了傅抱石用笔经典特征,“抱石皴”正是形成于这一时期。
1958年《傅抱石画集》出版,郭沫若在序中提出“我国绘画,南北有二石。北石为齐白石,南石即傅抱石”。郭沫若还手书“南石斋”赠予傅抱石。而这本画集的出版,也使傅抱石在中国画坛上奠定了地位。给傅抱石带来更大声望的则是为人民大会堂绘制了巨幅山水画《江山如此多娇》。
傅抱石不仅在绘画领域有着非凡的造诣,在书法篆刻上亦有深邃的修养。他认为篆刻不仅是一门技术和艺术形式,而且更有着思想观念、思想情感的真切表现。傅抱石的篆刻初取汉印的长处,对明清以来皖派、浙派的技法均加以融会贯通,晚年则进一步打破了浙、皖、金文、汉印的界限,自创宗风。故此,傅抱石的篆刻作品真率自然、端凝浑穆、宽博峻拔、茂密疏朗、雄秀古雅、敛放自如,在篆刻艺术中创造出自成一体的精神风貌和风格特色。
傅抱石积极参与了恢复西泠印社的各项活动,并以其广泛的社会影响和艺术创作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被推选为西泠印社第三任副社长。(作者 蒋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