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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代后期的张光宇
张光宇是谁?或许今天很多人并不熟悉,但提起在1960年代我国创作的动画片《大闹天宫》,那个神气威风的美猴王肯定在很多人脑海中留有印象,这个美猴王的设计者就是张光宇,而翻阅一下他的“朋友圈”,他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地位则显露无疑。张光宇是“新中国首席形象设计师”张仃最敬重的人,称他为“中国漫画的奠基人”,他与丁聪、叶浅予、廖冰兄等过从甚密,是他们的“带头大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中,他是设计团队成员之一,并坚持了方案中有天安门的形象。
自左至右:夏奇峰,冯叔鸾,张正宇,吴天翁,梅兰芳,石世磐,张光宇,姚玉芙于梅兰芳赴美演出前合影(1929年12月,郎静山摄于上海)
2018年8月25日,在张光宇诞辰118周年纪念日这一天,“辟新路者——张光宇文献展”在北京势象空间展出,用一个展览的方式这位中国现代艺术大师。与之前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和乌镇雅达文化艺术中心的展览相比,这次展览并未突出张光宇艺术的某一个门类,也并未按照年代来梳理其艺术历程,而是以文献的方式呈现出张光宇艺术的全部成就,让观众在自我的阅读中体味张光宇、寻找张光宇、发现张光宇。走进展厅观众将被张光宇的艺术所震撼。他毕生的作品,从1918年至1964年,挂满了一面面巨大的墙壁,其中有书籍装帧设计、时政漫画、书籍插图、标志设计、字体设计、重彩画……在另一个展厅陈列着张光宇亲手制作并使用的家具,从中可见张光宇的文思泉涌、妙笔生花,其涉猎之广博、精力之充沛、观念之摩登、思维之天马行空,足以令人惊叹。
开幕式现场:势象空间创始人李大钧,张光宇之子张临春,张光宇之女张宜秋,北京市政协副秘书长、民盟北京副主委宋慰祖,策展人曾辉
多年来一直推广张光宇艺术、势象空间的创始人李大钧说:“这一次我们希望不仅用作品说话,更希望用展览说话”。于是,在展厅中间,首次出现了一张张摆放着台灯的书桌,观众们不仅可以坐下来安静地翻阅张光宇的书籍与绘画,甚至可以拿起铅笔在白纸上画一画。在一盏盏温暖台灯的照耀下,似乎张光宇当年工作的场景在眼前复活,而整个展厅就是挂满了习作的张光宇的工作室。惟有走进这位现代美术大师的艺术历程,感受他的内心世界,才能体会这位可比肩“迪士尼”的艺术先驱的伟大。
张光宇之子张临春向我们展示张光宇1920年代的钢笔画
在展览现场,通过张光宇之子张临春先生的叙述,我们或许能离张光宇的艺术世界更近一些——
艺术中国:张光宇涉猎艺术门类如此之多、包罗万象,可以说他无师自通吗?
张临春:我觉得不能这么说,他有师傅。他第一个师傅是张聿光,他在上海上学的时候通过同学认识了“新舞台”的武生,他就老去看戏,张聿光是那里的舞台美术负责人,这个小武生就向他介绍了张聿光。张聿光教了他绘画的基本东西,因为他是留法归来的,素描这些他都懂。现在没有史料直接讲期间的教育过程,但是我们分析一定是教过,因为后来我父亲就住在那里,跟张聿光一起画舞台,所以第一个老师是从绘画的基本功和舞台美术给了他很多的教导。
策展人曾辉与“光宇世界”
张聿光又把他介绍给朋友孙雪泥,我父亲有好多作品在当时的《世界画报》上发表,展厅里墙上的很多钢笔画都是,后来他就跟着丁聪的父亲丁悚一块办画报,丁悚是主编,实际上就是给他当助手,所以就跟当时的现代平面媒体接触,一方面发表东西,一方面学习怎么编报刊杂志。因为那时候照相不发达,印刷也不行,所以就有一些西方的建筑艺术或者场景,就让他画成钢笔画然后再发表。他从1918年开始跟着《世界画报》,后来又解除了《申报》,画一些报头或者其他。进了这个圈子,他有兴趣又努力,慢慢逐渐成熟。后来,二十几岁,就成了上海滩的一个小画家了。
张光宇的钢笔画手稿
艺术中国:所以他一开始就在实用美术的大舞台上触类旁通。
张临春:对,在上海这个大舞台里面什么都有,他在这个环境里跟很多同道去交流。他跟郎静山是好朋友,他们有一个早期的电影组织,他是成员之一,他跟着中国最好的这一批摄影家一块儿混。虽然他不是直接的圈内人,但是在摄影方面他也有努力去做。“三人行,必有我师”,他在每一个时期的每一个工作环境里面都在学习。因为他有好多朋友,他们有的家里有藏画,所以他也就跟着去看古画,从那里面学到了中国绘画的这些很深的东西,也从里面吸取了营养。
观众在现场安静地阅读张光宇著作
艺术中国:张光宇先生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人吗?怎么会如此多产?
张临春:应该说他勤奋,然后也是一个快手。早期他涉猎的面特别广,而且方方面面都学到了,并且有自己的见解。他是一个美术家的角度去了解摄影、电影及时代漫画。当时也有一部分是小市民消遣的,但“二战”开始后,主要是针对抗日反法西斯的。从他的漫画来讲,只不过是把他学的美术放到漫画里面来体现。
小观众津津有味地读《西行漫记》
艺术中国:您跟他在一起生活,印象最深的一些事是什么?
张临春:印象最深的是画,就是这一组《西行漫记》,我们跟他一块经历了在很艰苦的条件之下画的过程。1945年,我们在重庆北温泉租了一个民房,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光源,这么好的桌椅板凳,他就在逃难行李上,一头垫箱子,一头垫铺盖卷,架起一块破板,在上头画画。
艺术中国:《西行漫记》里有很多在当时是非常现代和新奇的东西,比如飞艇、恐龙等,我们无法想象在当时的中国,这些是如何诞生的?
张临春:这些东西他不是无中生有的,他早期在上海的时候经济条件比较好,当时日本出了一套《世界美术全集》,他自己就买了一套。这套书里什么都有,包括关于古埃及部分的,他有特别欣赏的,也有一般学习的,几乎书里有的他脑袋里都有。还有当时在上海有很多画报,比如在英美烟草公司,他就接触到很多西洋画报,他也吸收了一些东西。但是所有这些他都赋予了自己的内容,结合了时政。
张光宇工作照
艺术中国:张光宇先生涉及了这么多的门类,他对自己是怎么定位的呢?
张临春:他没有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什么家,他说我是一个美术工作者。社会需要我去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生存需要做什么,我就做。出画报,既是生存需要,也是时代的需求。做电影的时候,也是正好机会来了。1940年重庆中央电影制片厂,到香港去找人,他和徐迟、丁聪经过面试就进去了,他管美术设计。为什么他能做呢?因为他之前做过电影,虽然没有直接拍,但是了解电影是怎么拍的,而且曾经和史东山、周克等去日本考察出版电影。
现场展示张光宇亲自设计的工作台,保留了他当年工作的原貌
艺术中国:张光宇取得如此多的成就,但在今天却默默无闻,这与他的为人有关吗?
张临春:他不仅不争利,而且还有“让”的精神,就是说有事儿大家干,尽量有饭大家吃。他身上有中国传统的“义”。在美术界里,他是一个带头大哥。举个例子,1956年,他从中央美术学院到中央工艺美院,他提出条件:我不要职务。所以他既不是系主任也不是副院长,就是一个教授。那一年春节学校老师去看他的时候,留了个字条,里面写的意思是:你在信上提的那个事,我们经过研究同意了。那封信我们没见着,但我们分析就是说你别给我官,我不要官,我可以干事儿。所以字条后面的内容就是说你可以不做官,你可以来,也可以让年轻老师到家里去请教。他还是更喜欢干实际的事,不愿意裹在是非圈里。这是他的一个条件,还有一个就是要创办一本《装饰》杂志。《装饰》杂志是他提出来的,一开始这个杂志,是轻工部的出版社出版的,后来困难时期纸张紧张,就由中央工艺美院自己想办法找纸接着出。他一直亲自指导学生们装订或者亲自画版面,从他日记看出来,从创刊到13期他都有参与。后来他病倒了,就没办法再管了。
张光宇亲自设计的家具
在李大钧看来,“纪念张光宇,不仅是述说这些观点,重要的是推动更多的人对张光宇的观看。凡是有着自由眼目和独立思考的人们,只要看到张光宇的作品,就一定会激起眼睛的激悦和心底的荡漾。当下每一次举办展览、出版、纪念活动,都是把张光宇推向社会的一次事件。张光宇文献展,也将一次一次做下去。”
“辟新路者——张光宇文献展”势象空间外景
“辟新路者——张光宇文献展”招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