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意象：当代意象油画邀请展开幕

天津美术网 www.022meishu.com 2014-06-23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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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

文/赵子龙

　　在决定写这篇序言时，我知道自己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在今天提“意象油画”是不是显得保守？实际上，这个问题的核心是：当代艺术盛行的今天，“意象”这些词究竟有何价值？是否有价值，取决于我们以怎样的知识结构和角度去看待。

　　确实，在当代艺术渐渐成为当代社会的显学之后，杜尚以来的艺术观念诸如跨界、商业、政治在艺术界大获人心。在封建观念和革命意识形态造成的长期思想禁锢中，致力于思维拓展、知识结构更新、对现实干预的当代艺术，满足了中国人朝向思想自由的需求，从九十年代中国开启经济改革以来，当代艺术与民营企业、互联网一起成为制度改变的重要力量。对此事实，我们的确不应以任何主观情绪、文化习惯、知识偏见忽视当代艺术的思想力量，从而轻易拒绝思想的更新。

　　不过，在长期的革命思维习惯下，我们也特别容易陷入“进步”与“保守”的二元争论。出于文化上的民族自尊心，每一次遭遇现代文明，我们都冠以 “外来”、“西方”这些带有排斥心理的词汇，自明代以来，新旧之间的争论一直不曾停息。直到今天，主流意识形态还在不断暗示传统文化，而接受了现代思想的人们则更倾向于强调以欧美为代表的价值体系。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传统与当代艺术之间始终存着争论，在传统得势的时候，压制当代艺术，而当地艺术扬眉吐气之后，又反过头来批判传统的保守和落后。

　　在我看来，这两种思维都很偏颇。这并非在和稀泥，而是具体到中国特殊的文化现状而作出的判断。当下中国所面临的问题，层次丰富，极其复杂，并不是像欧美国家那样按部就班挨个解决问题，中国所有的历史遗留问题都集中在同一个时代亟待解决。在如此复杂的体系内，我们必须以整体生态的思维去看待中国当下文化，“中国当代艺术”实际远比国际上通用的“当代艺术”这个概念更加复杂。

　　赘述许多，无非是想要说，中国当下文化生态中面临的问题很多，不同年龄、地域的人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大不一样。当代艺术长于对社会制度的干预和革新，而传统则要解决中国文革以来文化断裂、基因遗失、基础审美教育缺失的问题，在这些问题上，谁都不能取代对方。当传统试图去干预政治、社会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成为改革的阻力；而当代艺术去面对缺乏基础审美的大众时，必然招致排斥和非议——试想，连油画都还不懂的时候，如何期望大众理解装置艺术、行为艺术？

　　“意象油画”这个概念，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中有其自身的价值。在当代艺术者看来，“意象”这些概念在面对社会问题的时候力量不够；但实际上，意象油画的价值本来也不在于此，意象油画在这个时代所要做的事情，并非是当代艺术所擅长的外在制度，而是致力于重建因反复革命而已经破碎的内心世界、内心秩序，确立生命个体的独特性格，或许这正是这次展览被命名为“重构意象”的原因。

　　重构意象，并不是要确立一种油画风格，而是试图重构艺术家独立的观念系统，只有在独立的观念系统内，艺术家的所见才会呈现出独特性——以往我们所诟病的风格化、雷同化，其本质正是因为艺术家缺少独立的价值判断体系而只能抄袭模仿，这也是油画迄今为止存在的问题。自建国后，油画日益偏离其原本的理性观察方式，也偏离民国以来强调内心感受的现代主义启蒙，加上苏联艺术教育体系的影响，油画被迅速意识形态化，写实被曲解而成为革命宣传的工具，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说得苛刻一点，油画在中国尚未真正意义上经历现代主义阶段，这是一个看似落后实则非常重要的话题。现代主义是当代社会的基础，它一方面确立了外在的当代社会规则，另一方面在思想上完成了个体启蒙，人的独立性因此确立，成为人权观念的基石。中国近代思想的变革屡屡呈现被动性，并且多以运动方式快速解决，导致我们实质上缺少自然生长的现代主义思想，因此在传统内心秩序崩溃之后，无法建立一种符合当代社会的内心秩序，无法独立、自信地面对新事物，因此也无法对这个新的世界产生“意象”。在以往的讨论中，许多人会把“意象”理解为中国传统思想中的“境界”，从而断言其保守、落后。实际上在前文所言的具体历史背景下，无论是“境界”还是“意象”都在不同维度有着现实的价值；更何况“意象”所指向的是因现代启蒙而带来的独立视角，完全不同于传统思想中的 “境界”。意象油画中所强调的极强的个体意识和精神气质，即在暗示、宣扬一种独立意识，号召人们重视自己内心世界，这本身就是通过文化的方式进行启蒙—— 这正是中国一直尚未完成的任务。

　　此外，意象油画对于整个中国的基础艺术教育至关重要，这似乎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大上，但在我眼中，这比评论家们提倡高喊的空洞思想更为重要。意象油画中所体现的视觉愉悦感、抒情、雅致、情调，常常招致诟病，但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非常必要。今天，我们常常谈到欧美国家的艺术教育制度、艺术市场制度、艺术赞助制度，发现中国几乎在每一个环节都存在严重的问题。在我看来，完善艺术制度的基础，是系统、完整的艺术教育，而现代主义阶段正是国外艺术教育普及的最重要阶段。反观中国近代历史，在经历了战争、革命之后，我们进入当代社会的第一步并不是现代主义思想启蒙，而是市场经济。当中国解决了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之后，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文化方面，文化产业的兴盛即源于此。问题在于，缺乏基础审美教育导致大众根本无法大规模产生对艺术的需求，而前卫、先锋的艺术根本不能起到普及审美教育的作用，这不是政府大规模拨款能够解决的问题。艺术的欣赏具有脉络性，只有具备基本的审美鉴赏能力，才有望进行思想的解读。我们所说的意象油画能够更有效地被大众接受，整体推进整个民族的艺术修养，这是实实在在不可忽视的大作用，大可不必为追求高大上而故意遮蔽。

　　总而言之，我们既不能把“意象”神秘化、玄学化；也不能因为这种称谓而扣上保守的帽子，甚至不必去过分争执这个名头。事物的价值并不因为刻意神化而具有，也不因为排斥而消失，而是基于具体历史环境中的实际作为。

　　谨以此浅薄但力求实在的文字，祝贺《“重构意象”油画邀请展》的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