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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范儿,这是个曾一时洛阳纸贵的概念,自从意见领袖陈丹青为它定下了“五光十色”的基调,无缘经历的文青们便开始了各种色彩想象,却唯独冷落了调色盘上的那抹灰暗,仿佛它不存在一样。偏偏民国有位画家专擅于这一颜色,这位司徒乔和他名为“含泪画下去”的个人回顾展,足以让观众在这个炎热浮躁的时节冷静几分。
1926年,24岁的燕京大学毕业生司徒乔在日记里写道:“含泪画下去啊,蠢人!在艺术的牢狱里度过你的一生。”这个神学系学生因为“神爱世人”而亲近贫苦大众,却也因此抛弃了原本上帝给他的使命,选择绘画作为自己的人生道路。
“他不愿钻在空中楼阁里恬静地呼吸,而愿睁大眼睛、额筋爆凸、大汗淋漓地跑到泥土和灵魂中大口地喘气。他画北京的黄埃和穷人,画南洋的流霞和彩羽;他画抗日救亡的《放下你的鞭子》,画受灾五省的义民和父女;他到新疆“猎画”,打开一片多彩的天地;他曾为新文化出版物设计书衣,“狂飙风格”令藏书家宝爱不已。在他身上充满渐被遗忘的热血和传奇,留下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和画迹……”谈起这位自己策展的对象,策展人、央美美术史系副教授曹庆晖,也一改学术腔,用诗人的口吻介绍说。
乍一听名字,这可能是最不像艺术展的艺术展,再加上副标题“司徒乔艺术世界的爱与恨”甚至有让高大上的艺术圈嗤之以鼻为“群艺馆style”的危险。的确,有点煽情了。但徜徉于展厅,110多件油画、粉彩画、竹笔画、水彩画、书籍插图、手稿草图、素描等不难看出画家的高产和多才。而其中国家博物馆藏的《义民图》、中国美术馆藏的《放下你的鞭子》、北京鲁迅博物馆藏的《鲁迅遗容》、《五个警察一个○》……无不是中国美术史上里程碑级别的大作。
去世已经56年的司徒乔,对于大部分人可能有点陌生,但提起《鲁迅遗容》却几乎无人不知。包括这幅速写于先生大行后十分钟的经典,司徒乔所绘的《鲁迅先生像》、其为鲁迅作品《一件小事》、《故乡》、《祥林嫂》等所绘的插图,以及为先生创办的《莽原》杂志设计绘制的封面,构成了展览中兼具历史厚度、温度、精确度的部分。
“煽情?那就对了。问题在于怎么煽这个情。”曹庆晖认为,“首先,司徒乔这个人本身是一个艺术情感非常充沛的人,他不是科班出身,完全是那种基于热爱和通过自学,踉踉跄跄地走上艺术这条路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是艺术情商很高的人。”从作品中,不难看出如展览副标题所说的、画家本人的爱憎分明。
画家的爱,集中体现于长卷《义民图》。这幅反映抗战灾情的作品,曾在1946年引发轰动,此次展出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首次亮相。原来,1950年,司徒乔到中国革命博物馆筹备处工作,至1958年病逝。这幅画半个多世纪以来就被遗忘在博物馆库房,一般被认为已经遗失。直到筹备此次展览时,司徒乔家属抱着一线希望给国博副馆长陈履生写信,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现了一箱未曾开封的司徒乔画作,而《义民图》就在其中。
5米多的长卷,描绘了30多个小人物,以此表现战争灾情,每个小人物旁边,寥寥几笔讲述着他们的故事:有逃难逃了五省好不容易回到家乡、双腿却突然瘫痪的壮年大叔,还有一家九口人死了八个的大婶。据其次女司徒双介绍说:“印象中,我的童年一直在逃难,但不管多颠沛流离,爸爸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画笔。”而现实把画家甚至逼成了发明家,“没钱买画笔和颜料,他就拿别人用旧了的毛笔,把毛摘掉,竹管削成钢笔尖的形状,蘸着墨汁继续画。”这幅5米巨画,就是司徒乔发明的竹笔一挥而就的。
展厅另一显著位置,循环播放着抗日经典老片《八千里路云和月》,而这部电影取材自抗战义演独幕剧《放下你的鞭子》。不远处,就是该剧剧本,和后者同名的、司徒乔的代表作油画及草稿。剧中那对东北父女流离失所、卖艺求生的故事,深深感染了与妻儿辗转流亡至南洋的司徒乔。司徒双介绍,创作这幅作品时,“父亲把剧中的主演请至家中,把家里搭成舞台的样子,对着化好妆的模特,就为了刻画他们脸上仇恨的表情”。
司徒乔的燕京同窗、另一位不务正业成大器的名家焦菊隐曾在1926年的日记里写下:“司徒觉得人生的快乐不在快乐而在痛苦,他就留心到苦的人生之现象。自然他心中有许多苦闷,也都借他的画表现出来。他每每挟了画板到贫民窟去,到乡村的尘灰中去,就是在家,他也邀两三个乞丐,帮忙他组成苦的表现。那些花钱雇模特儿,兢兢业业地只求表现曲线美的画家,我不敢判定其成绩,但至少其作画的态度没有司徒的伟大吧。”也许,司徒乔的艺术成就,早在出道之初便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