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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什么样的油画才能永恒,当代油画的局限在哪里?这是有些陈旧的老问题,也是新的焦点问题。有人说,当代油画创作的不尽人意,在于油画家的文化素质偏低;有人说,油画作品的技法决定论,是导致油画作品思想停顿的因由;有人说,油画工具化的滥觞,把油画推上了绝路……
对当代油画创作与审美的议论,分析时下油画创作的政治倾向、思想基础、艺术趣味,会让我们固化的心理结构、文化心态得到调整,有利于油画的进步与发展。油画是舶来品,对世界油画创作高峰的仰望,尤其对批判现实主义主导的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再认识,对我们的油画创作会有启迪。
19世纪中叶,俄罗斯的文学艺术成为一片森林,我们则是飞鸟,自然被其间的林涛、雨雪、狼嚎、鹿鸣所吸引。1863年11月9日,皇家美术学院,也就是今天的列宾美术学院学生与校方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冲突。克拉姆斯柯依向学校提出申请,一部分学生将依据自己的性格和兴趣进行美术创作,要求学校颁发美术家文凭。学校拒绝了克拉姆斯柯依等人的请求,结果出乎校方的意料,14名皇家美术学院的学生,与学校公开决裂,他们坚持自己的主张,毫不妥协,最后被学校开除。以克拉姆斯柯依为首的14名学生离开了学校,他们向僵化的学院式教学思想宣战,提出美术创作与现实生活紧密结合,强调美术作品的历史思考和现实意义。1868年冬天,画家马沙耶多夫提议成立俄罗斯美术家巡回展览协会,目的是打破皇室与贵族对美术创作的工具化要求,把新创作的美术作品送到外省展览,让更多的民众有机会看到民族化、生活化的美术作品。克拉姆斯柯依等14名青年美术家,响应马沙耶多夫提议,两年后,经过精心筹备的巡回艺术展览协会正式成立。
车尔尼雪夫斯基提出“美就是生活” ,这种直截了当的独白,启发了这批叛逆画家。1871年11月27日,“巡回展览画派”的首展在彼得堡拉开序幕。人们熟悉的画家和作品出现在美术馆,比如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 、彼罗夫的《猎人小憩》 、萨符拉索夫的《白嘴鸦飞来了》 、盖依的《彼得大帝审问王子阿历克赛》 、希施金的《松林的早晨》等46件独具特色的作品精彩亮相。2013年秋天,我在莫斯科特列恰科夫画廊再一次看到了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 ,其高贵的气质,还有那沉郁的目光,以及模糊的街道和精雕细刻的马车,曾嵌入无数中国人的记忆,她的知名度甚至超过许多娱乐明星。我爱这幅作品,三次到特列恰科夫画廊,都要在她面前站上很长时间。盖依的《彼得大帝审问王子阿历克赛》让我的内心抽搐,画面上,彼得大帝的凌厉、阿历克赛的坚韧,从中很容易嗅到一段历史的气息。改革,新旧交替,保守还是开放,对峙,杀戮,彼得大帝当然成为胜者。可是我愿意猜想王子阿历克赛的心路历程,忧郁的气质,不乏理想主义的光芒,对固有的守望,让他与强权面对,直到死亡降临。看着这位近乎偏执的王位继承人,我很中国式地想,作为王子,他为何不学习中国的王子,把内心掩饰起来,不引起父王的注意。在俄罗斯国家博物馆,我看到了这幅作品,其中的故事,引起我对历史与当下的些许思考。彼得大帝和阿历克赛,都值得同情,我想有机会,为这幅画写一篇长文。彼罗夫的《猎人小憩》很像一章小夜曲,优美、俏皮,富含生活的质感。三位猎人回味着捕杀猎物时的微妙时刻,夸张的表情、愉快的笑声、舒心的感受,以及横陈的猎枪与猎物,从中看到了俄罗斯人生活的一个乐章。彼罗夫以对现实生活中人的热血和人的生活的描写,嘲弄了宫廷中“高大上”人物的装腔作势,讽刺了统治者对历史的歪曲、对自身形象的无耻拔高和美化。
1871年11月27日之后,巡回艺术展览协会每年都要举办一次巡展,新创作的美术作品,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和精神倾向,受到莫斯科、基辅、哈尔科夫、敖德萨、喀山等地观众的喜爱。“巡回展览画派”主张题材的多样性,重视历史题材的美术创作,在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身上,寄托民主思想和人性关怀。对于肖像画,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和内心矛盾的展现,赞美生命的力量,歌颂底层人民的坚强和善良。“巡回展览画派”对美术技法也有新的要求,对光与色有自己的理解,向往诗意,汲取印象主义的长处,丰富民族美术的创作手法。
“巡回展览画派”自1870年开始,在俄罗斯画坛活跃了53年。“巡回展览画派”行进到中期,也就是19世纪70至80年代,声名雀跃,影响广泛,成为俄罗斯专业美术机构的翘楚。这时候,在俄罗斯美术史光彩照人的列宾、苏里科夫、瓦斯涅佐夫、雅罗申科等人,成为“巡回展览画派”的中坚力量。在俄罗斯国家博物馆,我有幸看到了列宾的《伏尔加河纤夫》 ,画幅没有想象的大,感染力却很强,那几位表情各异的纤夫,能够让人们的联想变得奇特,变得丰富。列宾的另外一幅作品《意外归来》是一幅让人心情沉重的作品,容易读懂,却不想读懂。一名思想犯,或者与这样的罪行接近的读书人,被囚禁漫长时间后,突然出现在家中,引来孩子们惊诧和疑虑的目光。这种心态,这种遭遇,这种悬念,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经历,可是它偏偏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列宾的思考具有普世价值,他把自己的思考与现实结合,进一步形象化,美学力量自然强大。苏里科夫在“巡回展览画派”成立之初还是23岁的青年, 1881年,他参加“巡回展览画派” ,以卓越的美术才能,展现了俄罗斯悲壮的改革进程,凝重的悲剧氛围,对历史人物内心世界的审视,超乎寻常。他研究了彼得大帝,对当年的改革表现出十足的热情,所创作的历史三部曲《近卫军临刑的早晨》《女贵族莫洛卓娃》 《缅希柯夫在别留佐夫镇》 ,以其对历史的深入解读、对彼得大帝改革事业的拥护,成为世界美术长廊中的杰作。也许是对那段改革历程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也许是对缅希柯夫这个人保持研究的兴趣,在苏里科夫所塑造的人物形象里,我看到了当年的改革者如何以生命为代价,推动历史进步,他与彼得大帝一道隐姓埋名,去德国学习造船技术,向欧洲先进的生产力致敬。彼得大帝死后,改革停滞,缅希柯夫被无情流放。他和家人被迫离开彼得堡,去别留佐夫镇度过残生。
这是苏里科夫心中的俄罗斯历史,这是苏里科夫心中的俄罗斯人。作为画家,他需要这样的责任意识和社会担当,他敢于把历史中的进步力量不断放大,也敢于对统治阶层的无端杀戮表达自己清醒的认知。
面对《缅希柯夫在别留佐夫镇》的心情极其复杂。同行的画家朋友愿意谈论这幅作品的技巧,我却在缅希柯夫忧患的表情里,在三个美丽女儿淡定的情绪中,看到了时间深处文明与愚昧的巨大冲突,看到了俄罗斯一段泥泞的历史。
画笔沉重,俄罗斯画家的画笔尤甚。
相比较而言,我们的油画家的笔太轻佻了,对社会观念的图解,对意识形态的附庸,思想的匮乏,个性的缺失,让油画作品失去了凝重的悲剧力量和顽强的生命活力。(作者 张瑞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