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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与翟老师相识,源于2016年洛杉矶艺术博览会中国国家展。展览中,翟老师的作品《老门》系列、《山那边》、《远方的期待》等,以细腻的笔触、明快的色调,在古典写实技法基础上融入当代审美意象,呈现出宁静、祥和的唯美氛围,而翟老师的谦逊、平和,一如他的作品,让人印象深刻。而近期,翟培宏老师的新作,又给人以强烈的视觉震撼,呈现出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颠覆性效果。对于翟老师来说,这一转变,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长期的艺术实践与思考后的必然结果。
对翟培宏来说,投身于艺术,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尽管家里并没有艺术背景,但翟培宏从幼年开始就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他常常在书本上乱涂乱画,父母看到后,并没有予以斥责或加以限制,反而给了他一摞专业的制图用笔记本,这一举动让翟培宏倍感惊喜。翟培宏的父亲是军人出身,家教严谨但又充分支持孩子的兴趣爱好,父母的支持对翟培宏的艺术风格不无影响;他早期作品中的宁静、安详与和谐友爱的家庭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小学时临摹《三国演义》等小人书上的插画,到初中时的少年宫艺术启蒙,翟培宏逐渐接触到系统的素描、色彩方面的培训。大学时,翟培宏进入北京教育学院就读,后又到首都师范大学进行研究生学习。多年的学院教育,勤奋的学习过程,造就了翟培宏扎实的写实功底,特别是精湛的写实技法,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在《远方的期待》中,位于视线主体的人物,脚边的羊羔和辽阔的草原,都经过了艺术家耐心而细致的描绘。人物脸上安详的微笑与可爱的羊羔相契合,甚至可以看出片片草叶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荡的柔和动态。而细细观察,则会发现每一片草叶都经过了艺术家的精心描绘,栩栩如生。《老门》系列是翟培宏早期创作中的代表作品。在这个系列中,他以照相写实的手法,高度还原了久经风霜的老门的视觉效果。斑驳的油漆,锈蚀的门环,龟裂的木板……站在作品前,被岁月侵蚀的老门让人忍不住想去扣响门环,倾听老门的娓娓诉说。
从早期作品中,可以看出翟培宏在题材上偏好表现朴实的民风民俗,以及唯美、欢愉的场景。无论是枯草系列、娃娃系列,田园系列、老门系列,都洋溢着唯美的特性,翟培宏坦承,这和他的家庭背景、个人性格有关,同时也有迎合市场的意愿。在获得学术肯定及市场认可的同时,翟培宏已经开始思考这样的“唯美”是否有改变的可能。
由对自然的旁观,转变至对人性的内省,是翟培宏作品在叙事角度出现的较大变化。翟培宏认为,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既有内因,又有外因;既有必然,也有偶然。翟培宏在很早以前就一直在求变,也做了各种实验,但苦于找不到方向。在艰苦的探索期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过笔,甚至尝试做了其他工作,但效果并不好,最终还是舍弃不下绘画。
在创作的转型中,翟培宏也从其他艺术家的创作中获得了灵感。他非常喜欢德国新表现主义艺术家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基弗曾有“成长于第三帝国废墟之中的画界诗人”之称,其作品无论创作手法还是呈现面貌均极为现代,但往往主题晦涩而富含诗意,隐含一种饱含痛苦与追索意味的历史感。而另一位对翟培宏此番“革命”产生重要影响的,则是当代水墨艺术家王非。王非与翟培宏曾一同参加2016年洛杉矶艺术博览会上举办的“中国国家展”,这次展览成为他们相识的机缘。翟培宏对王非的当代水墨创作深感赞赏,为了开拓思路,今年还参加了王非老师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指导的当代水墨研修班学习。这次研修班学习,促使翟培宏坚定了作品转型的信心。
在内部的决心与外部的鼓励下,翟培宏大胆地进行着艺术语言的实验。翟培宏将焦虑、挣扎的面孔,融入背景的老门中,若隐若现的面孔,流露出重压下的苦闷,甚至还有一丝狰狞,这对以往的翟培宏来说,可谓是超越自我的巨大突破。
翟培宏的新作,从观念上看是由外之内的改革,而从技法上看,则是他一直以来对写实造型探索中的新阶段,是在对写实语言精益求精基础上的求新求变。“老门系列”是翟培宏个人比较喜欢的一个题材。“我似乎天性就喜欢木头,也许更像我本人。”在这批新画里,标志性的“老门”并没有退出舞台,而是弱化于背景之中。从《老门》系列可以看到,翟培宏关注的不仅仅是老门本身,更是负载于其上的含义与故事。“中国有句老话‘三户为门’,每户都有门,每个人都有心门,刚才说过思想上也有一扇门。所以在现实社会有很多的门,只是有真实、虚拟的区别。门里门外故事太多,所以我喜欢画门。此外,‘衙门’也是门,那是代表权力。我以前画的都是老百姓家里的门,而且都是老门,因为我觉得那里有历史,有记忆,虽然充满沧桑之感,但也有一种残缺的凄美。”
在翟培宏的新作里,他放弃了原有的欢乐、和谐的主题,转而关注社会、人性中挣扎、冷酷、痛苦的一面。这对他来说,可谓是一种里程碑式的变革。对于这一革命性变化的原因,翟培宏阐释为“观念的转变”:“以前作画总是考虑画面整体效果,以及色彩关系、素描关系,在技法上再讲究一些,用什么技法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表象,在这方面花的精力太多,然后就是一点一点的描绘细节,最后一点激情都没了。当代艺术不是造型和描绘能力,而是“观念”,所谓观念,是不同于过去,不同于他人,属于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和看待事物的新方法,往往给人以陌生感和惊异。也不是认为以前画法、画风不对,只是个人追求不同。就我个人而言,感觉以前是在为别人作画,现在我要为自己画,画自己内心的本质,释放自己的天性。”
翟培宏的新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着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的痕迹。在表现主义作品中,艺术家通过作品着重表现内心的情感,而忽视对描写对象形式的摹写,因此往往表现为对现实扭曲和抽象化的这个做法尤其用来表达恐惧的情感,因此,主题欢快的表现主义作品很少见。从美术史上的定义来看,表现主义是艺术家通过作品着重表现内心的情感,而忽视对描写对象形式的摹写,因此往往表现为对现实扭曲和抽象化的这个做法尤其用来表达恐惧的情感。表现主义深受康德、柏格森和弗洛伊德的影响由于强调描写永恒品质,笔下人物往往是某种共性的抽象与象征;由于强调写内心、直觉和下意识,多采用内心独白、梦境、潜台词、假面具等手段;由于注重由作者主观出发,去摄取事物实质,往往有意识的扭曲客观事象。
表现主义着重表现内心世界,这也契合了翟培宏新作的主旨。翟培宏在新作中,尝试以厚重、粗粝的笔触,抒发人性深处不愿也不敢被正视的一面。这样的一面,注定是与“唯美”无关的,或者被视为“美”的对立面——“丑”的一面,实则有着别样的力量。关注人性的暗之一面,是翟培宏新作中的主要线索。这些作品,或许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样“美”,甚至还带有阴森、恐怖之感,但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正是艺术家对人性深处不愿被正视的阴暗角落的直观呈现。
弗洛伊德认为,“阴森”是一切舒适、宁静事物的反面,它是被压抑的东西重新冒出来。用绘画的艺术形式表现痛苦的心理状态,看似是简单的情绪宣泄,实则需要深厚的理论与实践积淀。温克尔曼(Winckelmann)在《关于模仿的思考中》曾就莱辛的《拉奥孔》雕像与莱辛进行关于用艺术表现痛苦的辩论。《拉奥孔》(1世纪)的主题是拉奥孔和两个儿子被密涅瓦(希腊女神雅典娜的罗马名字)派出的两条大蛇吞噬。温克尔曼指出,雕刻(艺术)表现拉奥孔的痛苦,有一种古典的镇定均衡,流露出“压抑而痛苦的呢喃”。而莱辛则认为,雕刻与绘画在表现痛苦时,只能呈现出扭曲的、令人不安的瞬间,因为痛苦的反映与刻画上的美是互不相容的。这场辩论,从一个侧面得出结论:要在艺术上表现令人反感、挣扎苦痛的事物,是困难重重的。此外,在这种近乎恐怖的视觉效果下,会产生“崇高”(sublime)这种只靠唯美的画面所难以达到的高度。尼采在《悲剧的诞生》(1872)中写道:崇高将恐怖附着于艺术手段。
在阐释这批新作品的立意时,翟培宏这样说道:“为什么画的如此的暗淡?是一张张焦虑的脸,或在这张焦虑的脸下产生的行为,就像是关闭了心门,在黑暗的屋里或盒子里,痛苦的挣扎着。其实我们的社会已进入全民焦虑时代,我想应该去面对,而不应该回避,希望能引发更多人来思考。”
在以黑色为主体,混杂着红色、白色、绿色等色块的背景上,人物的形象聚焦于面部——艺术家以特写式的处理,再现出一张张扭曲、惊恐、忧虑的面庞。翟培宏的这一系列作品,是对人性压抑欲望的直面,是对人类有着高标准的文明,却又承担着内心压抑造成的巨大压力。人们普遍地发现现实并不令人满意,便热衷于一种幻想的生活,从中编织出种种愿望满足的情景来弥补现实中的缺憾。这些幻想中包含大量的构成一个人人格的真正要素和那些涉及现实而被压抑的冲动。
在技法上,翟培宏偏爱“坦培拉”技法,“坦培拉”俗称“蛋彩画”,盛行于14至16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时代。蛋彩颜料的配方很多,其色彩鲜明,不易剥落、龟裂,可保持长久,但调配和绘制程序技巧复杂,且多为透明颜料,制作时须由浅及深,先明后暗。这种层层渲染而成的画法,在翟培宏看来,像是时间的交替和故事的叠加,而作品完成后相对于油画所不同的厚重感,对他来说也有着别样的意义——这份厚重已经不仅仅停留在颜料的堆积,而是承载着生命中虽难以承受、但仍要砥砺前行的坚韧,以及些许的无奈。
德国文艺批评家赫尔曼曾用“灵魂的呼唤。”来阐述表现主义的特征,这一点在翟培宏的作品中同样适用。卡夫卡说,创作乃是“内心世界向外部的巨大推进。”作曲家勋伯格认为:“一件艺术作品,只有当他把作者内心中的激荡的感情传达给听众的时候,它才能产生最大的效果,才能由此引起听众内心感情的激荡。”翟培宏的作品,呈现出艺术家对人性内心的反观,如同一面镜子,折射出人类灵魂深处的呐喊。
2016年。秋。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