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精神”的风景——关于蒋长虹的风景绘画

文章来源:写生啦时间:2021-04-14 15:07

孙建平、蒋长虹。

“精神”的风景——关于蒋长虹的风景绘画

孙建平

蒋长虹过早离开了我们。

但他留下了大量的作品，不仅油画，还有色粉、铅笔画，大大小小竟然有近万张。

他视艺术如生命，活着就是为了绘画，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画着。

他不善于表达，从他嘴里很少能听到比较“深刻”的道理，但他的作品做到了。他的作品证明了他的勤奋、执着，他是一个有着深刻思想和修养的人。

他几乎从不在室外写生，却留下大量貌似写生的作品。但他不是“猎奇”地去雄山大川写生，他就是画那些普普通通的自己熟悉的城市风景，甚至反反复复、不断地画一条路。据说那就是他每天自己来往画室经过的路，就是普普通通有着大树和围墙的路。然而大道至简，他在熟视无睹的景物中提炼出一个“精神”的风景。他画面中的大树，和任何人的画都不一样，他常常把一片树群画成一个整体，他把大树画得几乎像石头般坚固，令人想起塞尚，然而又不一样。这画中的树，有长虹精心凝炼、归纳的几近符号化的形，那是树的“魂灵”，虽然这里也不乏愉悦眼睛的“形式”之魅力，但我们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沁人心脾的“精神”力量。

他作品的意境和魅力，不是靠“奇特”陌生的图像，而是以普通的风景营造出的第二自然。他的风景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莺歌燕舞，有的是孤独和吟唱、关切和眷恋，有的是个体生命对这个世界的感悟，有的是一个有信仰有情义的知识人对家乡一草一木的关切。我惊叹他的风景中散发出的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这是我在别人的风景画中很少能够感受到的，极其可贵。

近些年我在梳理百年来中国几代油画家的个案时发现，凡是那些成功的画家都深谙外国和中国两方面的“传统”。长虹也在研究画面构成以及传统绘画理学，他的作品确实既有西方绘画应有的结构和色彩，也有东方绘画的意境和神韵。长虹最注重画面的呼吸，他也懂得“舍形求势，韵律为上”的道理，能够将自然对象简化和随心所要后归纳取舍，然后“画若布弈”如主观构成，将景物的每一个因素变成可以随意挪动的棋子为我所用。

他没有特意喊出多么响亮的口号，但百年来中国艺术界一直呼唤的“东方精神”，在他的探索中都已经默默地做到了。他的探索是实实在在的，比如“椅子”，我们就不知道长虹画了多少幅，他的夫人蓝梅说：“奇怪他为什么总画那些普普通通的椅子？”二十年前，他送给我一幅《椅子》作品，后来在2003年的“携手新世纪”全国油画展的天津厅中，中国油画界名声显赫的朱乃正先生，在他这幅“空荡荡的椅子”面前驻足许久，反复欣赏，赞叹不已。画中透出的那种纯净、空灵、飘逸的气韵，他久求而不得，他为后辈画家能有如此深厚造诣而兴奋。其实不仅是椅子，只要是有兴趣的对象，长虹都要一根筋地反复画上许多幅。

我和长虹亦师亦友，在上个世纪80年代我担任教职不久就接了蒋长虹他们班的课。在1985年深秋，我带领他们班去内蒙草原写生。他们这个班有理想并有成就的同学很多，如郑金岩、姜中立、齐宝成、范勃、史津华等，毕业至今一直持续绘画。在这些人中蒋长虹的经历比较坎坷，没有很好的创作条件和氛围，但他坚持不懈、矢志不移，最后终于能在一个大学里担任教授。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坚持画，从来不埋怨和气馁。美院里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经常回来和老师同学们交往、切磋、求教。

不仅是风景，他也画了许多人物和人体。他人物画中果断有力、毫不迟疑的线条，松动、若断若离的线条营造的虚实有致的形体和空间，真是十分精湛。他还画了大量的色粉画，数量之多令人惊叹，正是这数量，使得他的色粉画技巧非常精湛。他几乎无时无刻在画，即便知道身染重疴之后，仍然如此。

长虹的成功源于他的孤独和坚守，孤独而敏感的个性促使他远离世界的流行和浮夸。长虹在生活上清心寡欲，他内心中养蓄着一种浩然之气。因为他坚信，人心都会在画中呈现。他追寻一种圣洁、纯然的心境，这似乎已经通向他的信仰。

我想，对于蒋长虹作品的研究和探讨，还仅仅是开始。蒋长虹作品的价值还需要继续研究和阐释，蒋长虹的个案对于中国油画的“现代性”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我相信，关于“蒋长虹绘画现象”的研究，对于正在风风火火中的写生、写意热潮是一个及时而必要的启示。

2021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