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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川妮回忆版画家父亲的创作激情:
“他对时代的敏感性,理解和热爱,还有发自内心的,对国家的一种忠诚都值得后人去学习。”
——胡一川的女儿胡川妮
在广州美院内的胡一川研究所(胡一川故居),记者见到了胡一川的女儿胡珊妮和胡川妮,以及研究胡一川先生的学者、教授齐喆等三位老师,他们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讲述了“立体”的版画家胡一川,齐喆认为:“胡一川是最早从事现代木刻创作,并且展览和发表作品的人。”而胡珊妮、胡川妮则回忆说:“他的笔触里面有骨头。”
他画画常咬着牙齿 一笔“捅”上去
收藏周刊:您最早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胡一川先生创作版画的?
胡川妮: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翻他的柜子,经常会翻到有一个用粽子叶样包着的扁扁的东西,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印木版画用的擦子,另外还会看到刻有东西的几块木板和木刀。因为解放以后他主要是画油画,我年龄小不懂事,也没去问那些是什么东西。后来在1981年他出访英国,才看到了他重新印了两幅版画,《牛惧变工队》和《埋地雷》,他主要是想着送给英国友人。
当时最有印象的就是,他每印完一张,就用铅笔写上号码,印象中那次印了不到10张。另外,他印的是套色木版画,他对颜色的要求非常在意,几乎每一张都会对颜色有所调整。
收藏周刊:您见过他创作木版画吗?
胡川妮:没有亲眼见过,因为解放后他都在画油画。只是通过父亲的老朋友谈起的时候,他们有时候会提到胡一川刻版画的神态:他每一笔都会思考很久,刻一个版很慢,有时候他刻着刻着还会停下来,干一下其他事情,想好了再继续刻。
不过,我个人感觉他的笔触里面有骨头,不管是版画还是油画。而油画里很多用笔都是“按”上去的。我经常看到他画画都全神贯注,咬着牙齿,想好了怎么画,就一笔“捅”上去,非常有力,非常肯定。
收藏周刊:他创作的时候这么严肃,平常也会很严肃吗?
胡川妮:不会,他生活的东西很不讲究。
虽然四处奔波 但他一直带着那几块板
收藏周刊:您曾经听过胡一川先生评价版画吗?
胡川妮:我曾经听他说过,他很喜欢色彩丰富的艺术,喜欢艺术有色彩的表现。但是当时在延安的时候,条件不好,处于战争年代,需要版画这种特性的艺术传播战时的情形,他也说过,“版画够快!”当时他就负责把前线最新的资讯通过版画表现出来,作为报道在报纸上发表,主要的报纸就是当时的《战时画报》和《新华日报》华北版,所以,他们那时候可以说是,拿起木板当武器。他还说过“很多时候版画需要一个晚上就刻出来”。有时候他创作版画速度很慢,但是有时候则可以很快。
父亲有几块板背了几十年,当时去前线,从延安背到华北,从华北背到天津,从天津背到北京……这一路很多行李都扔了,就是那几块板一直留着,都是他创作木版画和套色木刻用的板。当然,还有很多日记本和他母亲的一把头发(胡一川为了纪念母亲,在母亲死后便把她的头发一直随身带着),他还说,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没用,以后就知道重要了。那个箱子,就一直放在他的床头。
收藏周刊:有没有统计过胡一川先生一共画过多少幅版画和油画?
胡川妮:有记录可查的,版画有200多幅,速写450多幅,油画200多幅吧。但是因为那时候战乱,很多版画都流失了,目前能找得到的版画作品或者图片的,就100多幅。
他每选择一个地方画风景 都有理由有故事
收藏周刊:您觉得胡一川先生在版画创作方面,有哪些精神值得当下的版画创作者学习?
胡川妮:他对时代的敏感性,理解和热爱,还有发自内心的,对国家的一种忠诚都值得去学习。正如他的作品一样,那个年代坚决“到前线去”。他的作品是有张力的,这幅《到前线去》版画作品,也得到了国际的认可,进入了美国的教科书。
记得1996年代我从法国戛纳广告节回来,写了一篇有关国际优秀广告作品的文章,他看了以后就说“你们学工艺美术的都强调创作思想,但是我们现在的艺术创作却不讲思想,就讲花花草草”。
收藏周刊:您知道他在艺术上受哪些艺术前辈影响较多吗?
胡川妮:其实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大部分人并不懂欣赏胡一川的版画和油画,因为那个时候都是以前苏联的那种很细腻,很写实的风格为标准。但是胡一川并没有怀疑过自己,他喜欢的就是他所追求的那一种风格。随着时间推移,懂得欣赏他的作品的人便越来越多。因为他的作品确实很现代,很简约,很提炼,集中地传达一种力量。他喜欢莫奈的、梵高的,还有柯勒惠枝。
他有一个笔记本,上面都写着要画什么。画了的就打钩。他认为水电站对人民的生活很重要,所画了我国不少水电站。他每选择一个地方画风景,都有他的理由,有故事的,甚至可以说,他的风景画就是创作。( 梁志钦 苏碧雁 黄秋敏)
人物简介
胡一川
(1910-2000年),油画家、版画家,福建永定人。
曾任广州美术学院院长等职。
胡一川:
鲁迅的“傻子精神”影响了我
胡一川在《回忆鲁迅先生与“一八艺社”》的文章中写道:“我由于1926年在厦门集美学校念书闹风潮时,早就见过鲁迅先生。那时校长叶渊先请鲁迅先生吃饭,目的是想通过鲁迅先生对学生演讲,劝大家‘好好读书’,不要闹风潮。我和全校学生坐在大礼堂(听演讲)……(鲁迅先生)给我留下一种特殊的印象,他讲话不多,而且慢,其中说到‘世界是傻子的世界,世界是靠傻子来支持的,是靠傻子来推动的,终究是属于傻子的。聪明人不能做事,因为他想来想去,终于什么也做不成。’‘学生也应该留心世事’等时,叶校长在背后一面听一面摇头,但学生听了得到了很大启发、教育与鼓舞。结果,集美学校的风潮不但没有压下去,反而闹得更大,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由于我早就粗浅地认识到鲁迅先生是最理解和关心青年,最勇于和黑暗社会作斗争的伟大文学家,所以当我看见鲁迅先生介绍出版的木刻作品时,就产生特殊的感情。开始模糊认识到木刻工具的价格不贵、表现力强、可以大量印发等优越条件,是符合于革命需要的有力武器。”
研究胡一川学者、广州美院教授齐喆:
胡一川是最早从事现代木刻创作、展览和发表作品的人
《到前线去》这幅作品在新兴木刻史上,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和李桦的《怒吼吧!中国》、力群的《饮》、黄新波的《卖血后》等这几件作品同属于新兴木刻史上的代表性作品。他是现在有史可考的,最早从事现代木刻创作,并且展览和发表作品的人。也是最早从事木刻版画教育的人,因为他是最早一批到延安的木刻家,而且到延安,他到“鲁艺”任教员。除了任木刻课,还开了一个木刻研究班。所以说在延安的木刻教育,也是从胡一川开始的。
另外,他1932年创作的《闸北风景》是现在所能找到的新兴木刻史上,第一张套色木刻。他到了延安以后,当战争环境稍微缓解以后,就开始创作大量的套色木刻。这都是出于他对色彩的热爱和对版画表现语言的丰富性的考虑。他是最早而且进行套色版画创作最多的版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