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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大卫·林奇的“The Unified Field”的特展在费城开幕,这是全美第一场大型的林奇艺术作品回顾展。我们可以从充满铁锈气的费城工厂后巷,循着弗朗西斯·培根的笔迹和林奇的童年视角,进入这位全才怪人的艺术世界。 大卫•林奇这个名字意味着很多事儿。除了那些充满着惊悚、幻想、暴力、黑色幽默的超现实主义电影作品外,还有灌唱片、开夜总会、做咖啡豆、搞心理学……但在正式以导演身份为人所知前,也就是上世纪60年代末,林奇曾于费城的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PAFA)求学,是一位超现实派的画家学员。近日,林奇独家授权PAFA为其举办一场名为“David Lynch: The Unified Field”的特展,展出近百件横跨近半世纪的林奇画作,也是全美第一场大型的林奇艺术作品回顾展。
在这个以收藏一世纪前美国绘画和雕塑著称的美术馆的一楼,出现了一排歪歪扭扭、好似病人写下的“David Lynch: Six Men Getting Sick”字样,小房间里循环播放的一部四分钟长的同名实验动画电影,恰是他早期不可忽略的作品之一:大型纤维板上雕刻着三个男人头像,右上角画着另外半个男人张嘴等待呕吐的脸,影像投射到纤维板上,完善了其余三个半男人的动画图像;影片在40妙内,在背景音警鸣声的此起彼伏中,展现了六个男人怎样从生病到呕吐的全过程——他们内部器官变得可视,鲜艳如同水彩颜料的呕吐物从胸腔直冲头顶,再从口中排出——此后便是影像的重复。
这部创于1966年、成本为200美金的作品,使21岁的林奇成为了当年学校实验绘画和雕塑竞赛中的获奖人;而这种叙述方式和拍摄手法,也深深烙印在他于1977年对外上映的第一部实验长片《橡皮头》里。
二楼的三展厅里陈列着林奇所有的绘画作品。当时还是PAFA学徒的林奇,有一次与同学去纽约看了一场弗朗西斯•培根的特展,深受启发。他认为培根的作品重塑了绘画的可能性,打开了绘画之门,让图像放之四海。然后他发现,最广阔无界的表达和理解都是相当私人化的。培根善于以暴力扭曲的绘画技法来展现生命的流动,试图超越具象化的肉体。
林奇借鉴了培根这种绘画方式,68年作品《尖叫的女人》(Woman with Screaming Head)就是一例典型致敬:图的上半截,一个潦草绘制的女人头像,她的眼睛与口腔隐没在背景的黑色版面里;下半段的背景色转为浅灰,一张尖叫的嘴从小黑框里突出,让人联想起培根画作系列《尖叫的教皇》里的表情。林奇学习着培根,在晦暗对比的背景中,将面目模糊扭曲,来实现一场内在情绪的外化之旅。
大卫•林奇的绘画里充斥着怪诞的身体、粗暴的场景和腐烂的图像;而大部分作品里都有一个非善之士正进行着某项破坏性的行为,例如09年创作的“Pete Goes to his Girlfriend’s House”和“I Burn Pinecone and Throw In Your House”——童真与原始的邪恶共存于画面,画中的主体通常是不谙世事、想象力最丰沛的幼童们。这些画作或许会让你以为他曾遭受童年阴影,然而他极力否定过这点。除了对培根作品的一见倾心外,60年代他生长学习的费城,也是艺术创作中不可忽视的关键词。这段期间里的费城,充满了贫穷和犯罪,社会和种族上的紧张关系,废弃工厂楼泥泞污秽,整座城市脏乱不堪。
林奇在费城的第一个家,就安在全市最大的停尸间对面。林奇会时常望着对面的窗子,看里面的尸体怎样被抛掷,装尸体的袋子怎样被拖出。不久后他还得到了进停尸间一窥究竟的邀请。婚后带着妻子搬离旧所,然而一起枪杀案很快便在新家几步之内发生了。林奇的房子不止一次被窃犯破门,街巷里看到的暴力情景让他毕生难忘。“兄弟之爱”之城在历史上最黑暗的岁月,莫过于此;但这也成为了影响他此生最久的灵感源泉。林奇认为尽管当时的费城恍如地狱,对他而言确是了不起的惊喜:“一种煤炭灰的铁锈色——可以比作当时的费城和居民的心情,这真是令人惊叹!寄托情绪的工厂(mood-factory),烟雾,轨道,路边小餐馆,最奇怪的人物和最黑暗的夜晚。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故事,我看见了生动有趣的画面——用邦迪把塑料帘子卷起,抹布堆积在破碎玻璃里——这些画面沉进我心里,《橡皮头》便从里面跑了出来。”
自60年末起,林奇就对工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工厂的意象几乎出现在他所有的绘画作品里。他曾专程游两大洲,看各处的工厂;回到画室后,再用黑白色的饱满笔锋,捕捉并形象化了这些画面。他酷嗜机械与鲜肉的摩擦碰撞,这点从《橡皮头》和《象人》里也能感受一二。他甚至“认为任何电影的力量都无法与工厂和工人的对等,那是一种火与油的概念。对我而言,工厂是创意的象征,像自然一样,在里面发生的过程都是有机的。”说的便是这幅《Factory at night with nude》。
如果说诺兰追求的是以科学为由头的普世儿女情长,那么林奇只是带着科学的假面,揭示的其实是欲望的无底漩涡,所以他的作品总是怪诞无解、缺乏光鲜与温情,甚至充满脏兮兮的腐蚀气。 然而在这一切中,似乎只有对女性的审美始终坚守着经典的标准:无论是《妖夜慌踪》里的百变女郎帕特丽夏•阿奎特、《蓝丝绒》里的性感尤物伊莎贝拉·罗西里尼,还是《双峰镇》里那具拥有上世纪初雕塑般美感的Laura Palmer尸体……这些当年影视圈的入门新秀,也因林奇钦点,从而走向公众与国际;不少女星成为荧幕女神之后,她们最为人所记挂的形象仍旧停留在十年甚至更久前的大卫林奇镜头里。
大卫林奇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最难摸透的导演之一。实验动画、弗朗西斯•培根与少年时期的费城——也许每一个关键词的探索都能帮助我们理解他一点。可他又说了:“现在的费城太正常了,和其他城市一样毫无个性,早已今非昔比”、“遇见培根的画纯属巧合,我在PAFA期间几乎从不去美术馆。”自2001年《穆赫兰道》上映后,他又突然息影,抛弃一切能赋予表达的媒介载体,离开公众视野,迷上了“超脱禅定法”的冥想,每天隐世打坐,开课传道……不知下次公开露面的大卫•林奇又会吐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 记得奥斯卡•王尔德曾说:“善变的情感和一生的热情只有一种区别:前者比后者更长久”——对于一位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而言,这是再恰当不过的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