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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瓦利说,作为摄影师,他也许是个见证者,也可以是手工艺者。相对于自己的摄影作品,他觉得自己镜头下的人们生活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艾瑞克·瓦利(Eric Valli)在十七岁那年第一次离开法国去中东旅行,然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到普通人的生活轨迹上去。于是在第二年又启程独自搭车去了更多的国家,阿富汗、黎巴嫩、叙利亚——直到因为临时行程变化改道尼泊尔。
“飞机在加德满都降落,当然晚上我就爱上了那个地方。”瓦利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那是个非常小的城市,却在很高的陆地上。天空都是飞鸟,路上都是自行车,根本没有汽车的影子,几乎像是个淳朴的村子。当地人都穿着传统的衣服,去拜见那些美丽的庙宇。”
然后他便在尼泊尔住了下来,学习当地语言、到处探险、并且拍摄和记录所见所闻,一住就超过二十多年。现在的瓦利是世界知名的纪录片导演、摄影师,在巴黎生活,但至今仍然怀念尼泊尔的迷人时光,并且希望未来可以再搬回去。
“我觉得自称是艺术家有点做作。因为如果我是个艺术家,那么米开朗琪罗、贝多芬又是什么呢,你懂我的意思么?我只不过是个摄影师,也许是个见证者、 也可以是手工艺者。”他说。“我并不是那种伟大的摄影大师,像布列松,因为摄影并不是自己最大的乐趣,我更感兴趣的是生活本身。”
今年62岁的法国摄影师艾瑞克·瓦利出现在“家住长江”多媒体展览开幕现场的时候,展现出与其年纪不甚相符的活泼与随和。他接受施华洛世奇的委任, 花了半年的时间去沿着长江拍摄流域附近人们的生活,这其中包括七个不同社区的摄影作品与纪实短片。而作为第二届上海艺术影像展的特别展览之一,这系列作品 都在上海静安公园里露天展出,展览截至9月27日。
离开主路、避开大都市去寻找
“开始我们曾经探讨过要拍摄怎样的作品,也可以是讲述污染,但我并不想那样做。我希望做一些新的东西,也许更乐观,并不是关于长江污染的老生常谈。 这个题材的作品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欧洲非常流行,但后来基本上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瓦利回忆说,他小时候曾经去过一个湖,当时污染很严重,但现在人们都 可以直接饮用湖水。
“我深知长江对于中国的文化、历史甚至经济来说都至关重要,而且它至今仍然很美。希望我可以通过摄影作品来给予人们以鼓励,而不是警示或打击。”
法国摄影师认识长江的办法是沿岸探索。拍摄总共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团队一行人基本上横穿了整个中国腹地。瓦利从开始明确最不想去看的就是大都市,重庆对他来说是个乱糟糟的噩梦,而只要偏离主要道路、甚至到那些没有路的地方去,往往就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他们发现在景德镇有个17米长的龙窑,至今还在用古法烧纸瓷器,这里的原始状态让瓦利深深震撼。又比如,在昆明的茶园里,摄影师意外发现茶馆文化仍旧活跃在民间,于是倍觉兴奋。
“通常我拿着相机四处寻找,大部分情况下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我靠感觉、嗅觉、观察来发现值得拍摄的场景。开始时并不想要做一个关于茶的图片 故事,事实上,茶叶正是通过长江而传入内地,继而又传到西方。”他说,“结果我爱上了茶馆那样的地方,看着那些本地老头子们来这里喝茶、大牌、聊天太有意 思了。”
还有出现在展览镜头中的藏族小孩,瓦利原本在拍他的裁缝父亲,中途小孩突然闯了进来、东跑西撞“人来疯”,结果迅速获得了摄影师的青睐。“几乎所有人物和场景都不是预先设计好的,而是现场撞到、临时发挥拍下。他简直太神奇了!”
“人类容易忘记数字以及我们并不想听到的内容,但却会牢牢记住那些触动我们心灵的事物——美、温柔、激情与和谐。因此我们决定不用令人压抑的统计结 果来轰炸人们,相反将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我们想鼓励大家行动起来,而非让他们深感愧疚气馁。”这也就是瓦利做这个项目的初衷。
不是艺术家,而是个手艺人
瓦利在1952年生于法国第戎,年轻的时候试图学当一名家具匠。但在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着迷于不同文化中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他擅长拍摄山景,很快便成为全世界关于喜马拉雅山区、尼泊尔、中国西藏和阿富汗一带风景纪录的专家。
“在当时很少有游客去尼泊尔,唯一喜欢去那里的是嬉皮士们,每天抽大麻和聚会。我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人,更希望像丁丁那样去探索世界。”瓦利说。
很快的,年轻的“丁丁”就在尼泊尔遇到了一个美国女人并且与之相恋,两个人到处徒步旅行,去探索尼泊尔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待了一年半左右。期 间他们一起学习当地的语言,并且开始拍摄作品。而在那之前,瓦利甚至都没有正式学习过摄影,他说自己拿起相机只是因为觉得看到的人与传统文化都相当美丽。
自1981年以来,摄影师深入亚洲几处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用镜头记录下那里的壮美,作品曾发表于《国家地理杂志》、《Life》、《星期日泰晤士报》等期刊。1987年,他的摄影故事《采蜜人》获得世界新闻奖,该作品记录了尼泊尔中西部古隆部落登上悬崖采蜜的过程。
“所有事情都不是经过预先计划的。我只是感到自己的热情,迫切地想要发现不同的存在方式,世界上其他的了不起的文化传统,不断认识各种各样的人,这 些构成了我做摄影师的最初动机。然后我与国家地理杂志有了合作,开始学着拍摄纪录片,拍摄特写纪录片,这些都自然地发生了。”他说。
“我只不过是个摄影师,也许是个见证者、也可以是手工艺者。其实并不是我在拍摄作品,而是事情在那里发生了,然后由我的摄影机来捕捉和记录下来。” 他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看这些作品,那些僧侣、画家、渔夫,他们过着奇妙的生活。从某种意义来说,我的展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们本 身的存在价值。”
1990年他拍摄了泰国西部人前往大洞穴中采集燕窝的身影,记录影片《捕影者(Shadow Hunters)》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1999年他又执导了另一部关于喜马拉雅山的探险纪录片,该片成为首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尼泊尔影片。
两次被奥斯卡奖提名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鼓励。但他认为,自己做事的时候向来都尽其所能做到最好,“假如有其他摄影师去我拍摄的地点,很难拍出比我更好的作品。我从来不会为了得奖而创作,更不会为了挣钱而创作。”
瓦利认为自己工作中最有意思的一部分就是和人相处,通常被拍摄者都会很信任他,甚至有时候都不太注意到在拍摄中。“我并不会满世界跑着到处拍新东西,那样很蠢,必须要去体验和学习——这就好像是两个人相爱,必须要经过互相了解、互相学习的阶段。”
“我希望简单而准确地表达出最重要的东西。”他解释道,不管是在创作摄影作品还是拍摄纪录片,他希望守住最为简单的、纯粹的东西,最后得到的反而最有力量。“这并不容易,但生活本身其实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