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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上周此栏中介绍了一辈子只办过一场展览且一幅画都不曾卖出的美国艺术家史提海默,今天文章的主角则是一位性情与行事风格与史提海默截然相反的画家,他就是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
村上隆可说是当下最知名却也最富争议的日本艺术家。他的画作动辄出现在诸如罗浮宫、洛杉矶当代艺术馆和波士顿美术馆等知名展厅,且时常卖出数百万美元的高价,然而他那些夸张鲜艷的画作,却难以被日本收藏家及艺术爱好者接纳。
“日本人不喜欢我。他们认为我的作品不是艺术。”村上隆曾在接受採访时这样说道。而相当讽刺的是,无法为本国人悦纳的村上隆及其作品,想要呈现或者说解答的,恰恰是日本这个社会时下面临的问题与困境。
“超扁平”(Superflat)和“幼稚力”这两个词,时常被村上隆用来形容自己作品的风格。的确,他的画作特徵极其鲜明:二次元世界的动漫角色拥塞在画幅中,粉红、翠绿、鲜黄是常用的颜色。画中那些大笑的动漫角色对于看惯了严肃雅致东方艺术的亚洲观众来说,的确难以接受;而当这些作品被放置在大洋彼岸崇尚感官刺激的美国流行文化语境中,却毫不违和。这也不难解释为何上了年纪的日本观众对于村上隆的作品兴趣寥寥,而热衷二次元与异时空的年轻人却对那些鲜艷夸张直白煽情的画作不吝赞美。
在村上隆看来,那些保守的日本人之所以不愿接纳甚至看轻自己的作品,是因为他们的虚伪与不真诚。他的那些看似暴力、浅薄以及追逐单纯感官刺激的作品,不过是对于日本“御宅族”审美口味的应和,也是对于日本整个社会趋向“超扁平”的某种善意提醒。
用如今时兴的话说,“御宅族”(otaku)就是“动漫宅”。一九八三年,日本学者中森明夫首次用“御宅”一词来形容沉溺二次元世界、与现实社会疏于共同的群体。一九八八年发生的动漫迷宫崎勤杀人事件,令到坊间开始关注这样一群内向寡言、沉溺幻想世界的动漫迷,并担忧其对既有社会秩序与规则可能造成的干扰与损害。然而,二○○○年之后,“御宅”渐渐成为亚文化的一种,被追赶潮流的年轻人追捧。“御宅族”也逐渐由一个贬义较重的语词过渡为又潮又酷的新鲜名词。
既然现实残酷、世情灰暗,那不如不看不听,转去甜美又可爱的世界中寻找片刻欢愉?村上隆的那些嘻哈玩闹的画作,正正契合时下人们特别是年轻人的避世心态。而村上隆本人却是入世的。他四年前在香港举办的个展“花与骷髅”,以二○一二年日本海啸、核灾和地震等接连而来的天灾与人祸为创作灵感,将象徵和平与美好的“花”与象徵死亡与灾难的“骷髅”这两个遗憾及情绪截然不同的意象并置,其中不乏自嘲且无奈的“黑色幽默”意味,也是艺术家本人对于世事人情的思考及反省。
当有些人以“肤浅”、“煽情”甚至“庸俗”来形容村上隆的创作时,艺术家本人给出的回应则几乎无可辩驳:没错,这些作品就是又肤浅又庸俗,但别忘了,我们都生活在这样一个浅表、夸张又炫目的社会中,无一例外。若从艺术创作切中社会痛点这一角度来说,恐怕再没有哪位艺术家比村上隆更了解我们这个时代的绚烂与苍凉了。
村上隆从来都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那类艺术家。他不停製造噱头,与LV等大牌合作也好,在罗浮宫办展气得保守派联名抗议也罢,都提示出艺术家的另一种活法:谁说艺术只能是清高、离地、与俗世格格不入的?谁说艺术家不能参与到这个生产慾望、消费慾望再反抗慾望的循环场中来?
我并不喜欢村上隆的作品,但这不妨碍我欣赏他的聪明。数次落第,入行不顺,穷困到捡拾垃圾箱中的过期麵包,这些经歷都令到村上隆不可能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些艺术家一样飘在云端——他必须将艺术当作一门生意,并勉力维生。既然艺术世界向来以驳杂多元兼容并包著称,那么,多一个爱钱的村上隆,与多一个不爱钱的史提海默,又有什么分别呢?(作者 李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