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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阿尔伯托·贾科梅蒂 (Alberto Giacometti) 自1966年去世至今逾半个世纪,他的魅力依旧,创作力令人充满遐想。今年6月,巴黎新建的贾科梅蒂博物馆开幕,几乎在同时,大洋彼岸的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为贾科梅蒂举行大展,作为博物馆和拍卖行的宠儿,却被哲学家尚-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认为有一张“远古”的脸。他满腔忧郁,听天由命,他和好友贝克特(Samuel Beckett)一样,明白到一切艺术追求最终必然失败。
阿尔伯托·贾科梅蒂最后的肖像,1965年摄于他的工作室,匈牙利摄影师布拉赛
贾科梅蒂是二十世纪首屈一指的艺术家群体的一员,他们本身跟自己的作品一样成为了清晰易认的标志。贾科梅蒂自1966年去世至今逾半个世纪,他的魅力依旧,创作力令人充满遐想。他和毕加索一样,在众人的想象中俨如一个神话。从已故的弗朗西斯·培根,到玛莉娜·阿布拉莫维奇、雷贝卡·瓦伦、萨拉·卢卡斯,贾科梅蒂的作品影响过许多杰出艺术家。他一直是博物馆馆长们的宠儿;每逢有他的作品展,入场人数肯定爆满。去年,伦敦泰特美术馆举办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贾科梅蒂回顾展;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亦循此路,6月8日至9月12日“贾科梅蒂”在古根海姆博物馆展出。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行的“贾科梅蒂”展
其实,早在20世纪60年代,古根海姆博物馆于在纽约第五大道前的临时区域举行了博物馆首次贾科梅蒂的作品展,并将其重要作品列入博物馆收藏。1974年在赖特(Frank Lloyd Wright)设计的圆形大厅再次举行了贾科梅蒂回顾展以审视了这位杰出的现代主义者。贾科梅蒂的作品以独特而闻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创伤和痛苦之后,贾科梅蒂创作的一系列拉长的站立的女性,跨步的男性和富有表现力的半身像。
然而,贾科梅蒂的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都在法国,他的创作跨越了几十年和各种媒介,早期作品揭示了他对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以及非洲等地艺术的热衷。此外,贾科梅蒂的绘画也反映了他对雕塑中人体的不断研究,他努力捕捉人类的本质,在战争年代之前以许多口袋大小的人物头像探索空间和视角,这对他以后的工作至关重要。贾科梅蒂工作室中的石膏雕塑也是展览的一个特别焦点,此外记录他与古根海姆以及纽约的关系的历史照片也一起展出。
同在今年6月,由贾科梅蒂的遗孀安妮特的遗产组成的贾科梅蒂基金会在巴黎新建的贾科梅蒂博物馆开幕。
这间永久博物馆的重建过程艰巨复杂,馆内复原了贾科梅蒂在rueHippolyte-Maindron 46 号的工作室,还有原址的石膏作品和彩色壁画,它们皆非常脆弱易损。贾科梅蒂在1926年末迁入上址,他本来早可以负担更好的工作室,但他一直没有迁离,直至他四十年后去世。贾科梅蒂曾经说,名成利就的最佳着装,就是毋须再忧心袜子是否有穿洞。
1960年代,匈牙利摄影师布拉赛为贾科梅蒂拍摄了一辑令人难忘的照片;拍摄地点是巴黎蒙帕纳斯的贾科梅蒂工作室,环境脏乱。贾科梅蒂的表情严肃专注,深邃的目光似乎足以把他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像进一步削皮剔骨。他满腔忧郁,听天由命,因为他和好友贝克特(Samuel Beckett)一样,明白到一切艺术追求最终必然失败。镜头下当然还有贾科梅蒂的作品:一眼就能辨认出的行走中的男人和女人,一个个瘦削如木签;有些伸出手指,有些只是站着,彷佛是从坟墓里走出来探视四周的幽灵。
贾科梅蒂的名声稳如磐石,他的作品在拍卖场上往往引起骚动。伦敦苏富比在6月19日举行的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拍卖会呈献1957年铸造的《迪亚哥头像》、1955年铸造的《猫》;此前他的作品曾多次打破拍卖纪录。
贾科梅蒂如此受欢迎,其实颇为令人费解。比较之下,毕加索一生的艺术风格变换不断,而且产量异常丰富,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他心目中的毕加索;毕加索的朋友兼劲敌马蒂斯,作为一位表现享乐主义、感官愉悦和生命欢乐的画家,亦可谓难逢敌手。可是贾科梅蒂呢?他在1920年代末至1930年代创作的前卫超现实作品,不时流露威胁和性暴力。他的战后雕塑作品阴沉黯淡,表现二战带来的创伤后遗症,还有冷战时代核战阴霾下的生存威胁。他的作品暗昧难解,甚至残酷:1932年的《被割喉的女人》,看上去像是出自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的母亲留意到儿子的倾向,她说:“不幸地,你喜欢阴影。”
尽管如此,他的作品仍能引起他人共鸣——去年有一部讲述贾科梅蒂生平的电影上映,导演是史丹尼·杜奇(StanleyTucci),由杰奥菲·鲁殊(Geoffrey Rush)主演。仔细观察可见,他的人像作品少有二十世纪人类的特征。他的雕塑形象回溯到几千年前,例如他自十六岁时开始欣赏的古埃及雕塑,一直是他毕生创作的灵感泉源。另一个重要的灵感来源,是一件如柏木般修长屹立的伊特鲁里亚人像,它被称为《晚间的阴影》(公元前三世纪,现藏沃尔泰拉的果纳奇伊特鲁里亚博物馆)。贾科梅蒂的雕塑不受特定时代的趋势或潮流所限,具有一种普世的内涵价值。在贾科梅蒂的艺术世界里,人们驱乘马车而非跑车。
除了普世的意义,贾科梅蒂作品的魅力之所以长久,亦因为它们蕴含与其外观相反、一种不屈不挠的坚毅信念和希望。
骤眼一看,贾科梅蒂的战后人像雕塑犹如一缕缕漂泊的幽灵,从那片被战争摧毁的西欧土地中被召唤出来。他们的表面布满艺术家反复修整的痕迹,刻划着一种紧张、神经质似的战战兢兢的感觉;他们形体单薄,孤立无援,在一个充满敌意和冷漠的世界中似欲随风而逝。
尽管如此,贾科梅蒂的男人和女人雕像却充满存在感:他们象征人性的坚韧不拔,而非脆弱和绝望。他们遭围困,却不低头躬身;他们是黑暗中如火焰般闪烁的一点光。贾科梅蒂的雕塑似是在告诉我们,人类坚拒被毁灭或自我毁灭。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贾科梅蒂眼中的人类,就是血肉之下那副百折不挠、坚不可摧的硬骨头。
他那简朴严肃的生活同样值得谈论。贾科梅蒂的一生缺乏像毕加索那种声色犬马、此起彼落的灿烂花火(尽管他是巴黎豪华夜总会和LeSphinx 妓院的常客),但他坚定不移地献身于艺术和波希米亚式生活,却值得敬佩。贾科梅蒂本人已经成为一个象征符号;他在工作室里废寝忘餐、日夜埋首创作,却无一丝可得偿所愿的希望,完全体现了波希米亚艺术家的精神。在访问中,他经常提到他的“想造”与“能造”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会反复不断地修削雕塑,直至什么都不剩。)他像贝克特一样,会接受继续尝试,继续失败,但失败得越来越好。
摄影师布拉赛曾解释过他的朋友为何一直坚守着那间“沙发、桌子、凳子都残旧不堪,环境局促令人不安的工作室。”他写道:“名成利就没有改变他近乎僧侣般清苦朴素的生活方式。他需要的快乐就是一堆伸手可及的黏土、一些石膏、一些画布和几张纸。”杰奥菲·鲁殊在电影中演绎的贾科梅蒂的形象,还有他创作的那些令人过目难忘的雕像,一一证明了他那看似朴静无为的生活下的丰硕成果。(黄松)
本文部分文字来自英国《每日邮报》的特约评论员阿尔斯泰·苏克(Alastair So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