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公司征集遇瓶颈 主动权或将流失

    问：在2012年艺术市场整体调整大潮当中，谁是最受冲击的群体？答：拍卖公司。再问：2012年艺术市场的调整大潮在艺术市场当中所造成的最大影响是什么？答：市场信心流失。三问：过去一年，艺术市场出现了多少新鲜拍卖门类，效果又是如何？答：门类很多，收效甚微。四问：2013年艺术市场，艺术品拍卖领域面临的最严峻问题是什么？答：拍品征集。

　　以上四问并非针对某位市场专家，而回答者也不是哪家拍卖公司老总，但即便是不带任何权威的问与答，相信也没有几个人会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持反对意见，因为这是事实。在2012年的艺术市场里，拍卖公司是整个调整大潮当中遭受冲击最大的群体，而受市场环境因素以及拍卖领域的平庸表现，市场信心无疑遭到了重创。拍卖公司为了应对调整、成交额下滑，以及原有重点拍卖单元的市场下跌，被迫作出了多种选择。而开辟新栏目以转移藏家和媒体的视线，就如同在国内矛盾上升至不可调和之时的对外战争一样，也被众多拍卖公司视为暂时性的对应举措。如此一来，缺乏足够的收藏信息以及前景估量，即便出现再多的所谓市场洼地也只不过是一个应景性的建构，没有多少藏家买账。受上述种种因素的制约，卖家惜售以及精品多数流入到终极藏家手中，2013年拍卖公司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虽然之前的日子也不一定如其表现一样风光无限，但没有精品出现或者多家拍卖公司争抢一件拍品的情况逐渐增多，征集拍品的难度可见一斑。

　　对于此，一个关于拍卖公司主动权的问题浮出水面，成为众多业内人士不愿承认但却没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拍卖主动权在流失？

　　在一篇名为《董国强：市场缺拍品 春拍征集难》的文章有这样一段文字，“2013年的艺术品市场，至少对比2012年会有所改变。当然，征集的困难依然存在。从目前看，各大公司征集的难度可能比去年还大，关键就是没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拍卖公司共同面临的最大问题。如今，艺术品市场的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中，现在也不是拍卖公司一家独大的时候，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卖家还要‘货比三家’，可以预料今后的征集还会越来越难。去年秋拍之后，我已经在美国、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绕了一圈，不是去听他们对市场怎么看，而是告诉他们市场是怎样的现状。他们对我的分析比较认可和信任，但是没这么快能把大东西确定下来给我们。现在的市场都是如此，要把好东西交付给拍卖行，需要费一番周折，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做工作的阶段。要知道，春拍的日子本来就没那么好过，何况是2013年的春拍。春节我们改道到日本征集，因为日本不过春节。在这样的市场状况下，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每一天算着过。我发现，以前从没这么‘痛恨’过节。”

　　从该篇文章的标题可以看出，这段话显然是出自匡时拍卖的老总董国强，而文中所提到的“艺术品市场的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中”，却在记者随后的电话采访中被董国强指为“他们(文章的作者)自己瞎写的，我从来也没说过主动权这几个字”。同时在采访当中，董国强对于目前拍卖公司所遇到的征集难题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情况(征集)肯定是比往年要难，造成征集难的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目前市场的资源正在逐渐减少。二是很多终极藏家的出现。很多私人企业和个人都开始建立美术馆，将很多优秀的作品纳入到了这些美术馆的收藏当中，而一旦艺术品成为了美术馆的藏品，再次进入市场流通的可能性也就变得越来越低。三是一个对于艺术品市场比较好的信息，就是喜欢艺术品的人群在增多，但同时这种收藏群体的增大也就意味着藏品竞争的激烈程度增加了。而好的艺术品是不可再生的，随着私人美术馆和终极藏家的增多，卖家相对减少，市场也就逐渐走向一个卖方占主导作用的阶段。”卖方市场的出现势必会造成艺术品供需关系的改变，而艺术品市场在2012年的糟糕表现也在卖方市场趋势明显的情况下加重了卖家的惜售情绪。当然，董国强也提到：“其实，所谓的征集难并不是对于所有的艺术品门类，主要还是针对那些优秀艺术品的征集。” [北京歌德2011秋拍现场.JPG]

　　精品的稀少给拍卖公司造成的直接影响无外乎成交额的下降和利润的减少几个方面。而这些方面似乎并不足以对目前拍卖公司在国内艺术品交易市场当中所占据的主动权造成足够大的冲击，毕竟在艺术品市场整体调整的时候，拍卖公司并不是唯一一个遭到市场挤压的群体。在二级市场不景气的状况下，一级市场在2012年也并未有太多的亮点出现。并且在2013年年初爆出的国内艺术机构2012年盈利画廊所占总数不足7%的调查报告出现之后，对于一级市场的经营信心也有极大的影响。更有部分画廊经营者认为，7%这样数据并不真实，能够有5%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而配合这种不足5%言论出现的则是2012年国内众多艺术机构的关门事件，这当中也包括一些海外艺术机构关闭国内分支艺术机构的举动。

　　如此一来，即便是当前二级市场面临市场信心下降、卖家惜售、其他交易方式的增多等多重因素的困扰，其在艺术品交易市场中的主导地位也很难遭到致命打击。毕竟，拍卖这种较为透明的交易方式还是大多数藏家心目中收藏艺术品的最佳途径。

　　这样一来，在国内艺术品一级市场尚无足够实力挑战二级市场权威，其他艺术品交易方式又并未获得足够认可的情况下，对当前艺术品拍卖领域是否真的出现了主动权流失这一问题下定论显然为时尚早。如果仅凭当前拍卖公司所遇到的拍品征集难一点就作为主动权流失的依据，无疑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对于这一问题，上海商学院副教授窦莉梅的看法是“拍卖公司主动权流失指的是什么？佳士得和苏富比扩大拥挤区间，并增加私下交易部分？艺术品交易方式将由其他方式代替，从而拍卖方式退而为次？拍卖行与政府之间的博弈中，政府管制太多，拍卖行受绑架而无法决定自己的拍卖行为？我认为拍卖公司在以上三种情况下都不可能流失主动权，但是受到伤害是肯定的，在特殊时期主动权可能会丧失，但是，这也是短期经济波动和拍卖行业调整的瓶颈时期。过了这一个阶段，从长期来看，拍卖行业的拍卖交易方式永远不会丧失自己的特色和地位。”

　　既然如此，目前尚无确切依据的拍卖公司主动权流失问题显然不会对拍卖公司造成太大的困扰，而征集难显然才是拍卖公司的当务之急。

　　征集有多难

　　目前关于拍卖公司征集难的言论很多，就连很多国内拍卖公司的老总们都坦言今年的征集要比往年难很多。在这种家家都说征集难的情况下，很多关于春拍结局预料的言论也出现了。相信很多人对于今年的春拍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刚刚过去的2012年是那么的惨烈，而市场的调整大潮究竟会不会在2013年的春拍当中消失也尚不可知。况且在很多金融专家看来，市场对于宏观经济的改变存在明显的滞后性，这一滞后周期一般在半年左右，而2012年艺术市场在调整风潮当中所出现的成交额下降和部门艺术品门类遭遇寒流仅仅是整个宏观经济调整的初期表现，2013年很有可能会在这一基础上出现新一轮的探底。不过，2013年的春拍很有可能会成为整个调整风潮当中的谷底，市场在此之后也将会呈现新的走向。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种言论，很多藏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将东西继续暖在手中。而这种卖家惜售情绪的愈演愈烈，也已经迫使很多拍卖公司不得不缩减春拍的规模。董国强就在谈到今年春拍时这样介绍到：“春拍的规模会比去年有所缩小，这不仅是征集难造成的，我们今年也是在主动的缩减拍卖规模，所以规模的减少不仅有市场调整造成的被动因素，也是我们主动采取的措施。”缩减规模在某种程度上不仅是因为拍品不足，还有市场调整所造成的成本增加的原因。

　　拍卖公司数量过多，加剧征集难

　　在造成当前征集难的重要因素当中，国内拍卖公司的数量过多是很多人都习惯性忽视的问题。因为在很多人看来，多家拍卖公司共存的状况是我们的特色，而这种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特色也极为适合目前国内艺术品市场的需求。但尽管如此，缺少必要的监管机制以及合理健康的运作环境，使得目前国内的拍卖行业出现了很多我们不愿看到的事情。对此，北京天问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季涛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北京，拍卖公司的创建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有足够的注册资金和独立的办公场所就可以申请成立拍卖公司，当然文物艺术品拍卖是要具备相应资质的。但在地方，每年只有一到两个的名额，有的地方甚至没有。当然，即便是这样，拍卖公司的数量还是多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全国有将近6000家拍卖公司，北京有400多家拍卖公司，从事艺术品拍卖的公司有100多家，这样的数量显然是多了。僧多粥少，以致出现一些不正常的运作方式，假画横流、乱收服务费……都是恶性竞争造成的。我个人的观点比较赞同拍卖公司进行自然法则的优胜劣汰，有竞争才有生存，才能够壮大。艺术品拍卖是讲究企业品牌效应和忠诚度的，大的拍卖公司在拍品征集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但这种优势只存在于级别相差很大的拍卖公司之间，如果两家拍卖公司的实力相近，就会面临严峻的行业竞争。由此，出现拍品征集难题也就不难理解。”

　　与季涛的观点不同，窦莉梅认为目前出现的拍卖公司征集瓶颈与拍卖公司数量过多并没有直接关系。在她看来，拍品征集瓶颈可能有这样几个原因：“第一，交易信心不足从而惜售。受到2012年艺术品市场拍卖成交额大幅度下滑的影响，收藏市场收缩、观望、信心不足，许多藏家将藏品握在手中。第二，外生的艺术市场变量影响收藏市场。2012年艺术市场发生了很多事，如艺术品交易方式尝试多样化、行政部门的干预、艺术品追续权的讨论等都让收藏市场产生了震荡。第三，收藏市场本身在调整。收藏市场的沉静状态，可能表明藏品升级换代的调整；真品精品继续沉淀，真金不怕火炼，就是说藏品不怕时间绵延、不惧经济动荡和交易市场的变化、不忧短期投资回报率的问题；收藏市场趋于成熟的过程。第四，撬动拍卖市场的退出机制。拍卖市场饱和，公司数量过多。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多次提起，如从2005年起始，我们在对广东省拍卖行业进行调研的时候，拍卖公司数量过多就已经开始被讨论。这是一个市场问题，退出机制被屡次提起，但是无法确立一个执行方案。艺术品拍卖市场需要重新洗牌，优胜劣汰，需要一个市场自动淘汰机制。第五，在艺术品拍卖半休眠期，赝品的交易或许会增加，新兴艺术家的作品拥有了比较好的机会推出。围绕艺术品的拍卖，供需双方，即委托方(宏观地讲：包括收藏市场、一级市场、艺术家等)和竞买方之间的失衡。”

　　而对于这一状况，董国强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存在由于拍卖公司数量过多而造成目前征集困难的问题，但他的另一番话却从侧面回应了这一问题。“其实目前谁的手里有好东西大家都知道，这就造成了一件作品多家拍卖公司争抢的现状。激烈的竞争往往出现在那些大件的作品上，拍卖公司为了能够在众多竞争对手当中斩获这些大件拍品，必然使出浑身解数来运作，无形中也加大了运营的成本。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市场的反应没能达到藏家的预期，拍卖公司所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有一些竞争对手出来动手脚，这也会对拍卖公司的品牌造成很不好的影响。”董国强介绍称。

　　终极藏家的增多和私人美术馆建设风潮加重了拍品的征集难问题

　　去年12月18日，由国内最为知名的两位艺术品收藏家刘益谦、王薇夫妇共同创建的龙美术馆落成并举行了开馆展。在这座有着1万平方米展示空间的美术馆中，刘益谦、王薇夫妇20余年的艺术品收藏成果将会长期在这里陈列展示，从古代书画到近现代水墨，从早期经典油画到当代艺术，众多门类的艺术精品都能在这座美术馆当中找到。据不完全统计，从2009年正式进入大规模收藏艺术品开始，刘益谦在艺术品收藏领域所耗费的资金超过数十亿，而由于其喜欢买拍卖图录封面刊登的重量级拍品，业内更是将其戏称为“封面男郎”。在过去的数年当中，被刘益谦、王薇夫妇收入囊中的重要作品已经难以尽数，仅创作拍卖成交记录的拍品就有十余件。而如今这些重量级拍品却全部进入其私人美术馆的收藏当中，想必再次进入市场流通的可能已经变得极为渺茫。

　　除刘益谦外，国内艺术品收藏领域极为重要的藏家几乎都在酝酿其私人美术馆或者企业美术馆的计划。比如唐矩就曾在龙美术馆开馆展后不久宣布其建设私人美术馆的想法，并称将会在今年建成自己的私人美术馆。

　　随着越来越多像刘益谦、唐矩这样的终极藏家出现，那些曾经频繁于拍卖市场当中倒手的重量级拍品变得越来越少。再加上一些企业博物馆的增多，优秀作品短时间重复流通的可能性较之往年降低了很多，这样让很多拍卖公司在征集拍品的时候举步维艰。

　　市场调整，信心不足，卖家惜售气氛浓重导致卖家市场的出现

　　在过去的一年当中，各种关于艺术品交易市场的成交数据都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即整体整个额的下降。据数据显示，2012年艺术品交易市场在总成交额方面较之2011年下降了50%。这50%的下降不只是拍卖领域，也包括一级市场的销售和各种文化产业的收益。当然，拍卖市场遭受的打击是最大的。

　　综合各种因素，2012年艺术品拍卖市场的成绩下滑其实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在所有人潜心等待2012年艺术品市场如何发展之时，突如其来的“关税”事件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随之而来的，海外回流拍品锐减，甚至部分拍卖公司直接选择放弃海外征集。尔后，最初的市场调整期里，春拍的不尽如人意让很多人放弃了对秋拍的期待。事实也是如此，随后的秋拍中，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成绩惨淡，当代艺术在香港市场甚至遭遇史无前例的 “黑色星期天”。在整个秋拍当中，北京保利23亿元人民币的成交额已然是当季国内艺术品拍卖领域的最好成绩，而在春拍时，数字为30亿元人民币。

　　成绩不理想，再加上调整气氛浓重，谁还愿意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拿到拍卖市场上来卖？目前市场处在一个卖方市场时期，一旦出现好的东西极有可能引发争抢，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一些对于市场已经丧失信心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期出售。这也是董国强等一众拍卖公司老总们所担心的问题，“目前亿元级拍品出现于春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一旦出现了这样级别的拍品，市场必定会引发哄抢，可问题是，谁会愿意把东西拿出来？”

　　卖家市场所滋生的征集难，的确已经成为目前拍卖公司所面临的大难题，而卖家惜售所带给拍卖领域的影响却显然不止于拍品的征集方面。在窦莉梅看来：“卖家惜售的确是拍卖公司拍品征集难的一个原因，这意味着供给减少。相对应的，拍卖行尽管是中介公司，但是必须有足够的拍品方可经营，因此，他们也是需求方。需求大于供给，因此征集拍品的难度加大，成本提高。作为需求方的拍卖行之间会展开竞争，这次艺术品市场的调整，类似于房地产市场的调控。在市场大环境和政策两方面的夹击下，拍卖市场上如果出现卖方的惜售以及波及到买方的慎购，会迫使拍卖行业进行调整和洗牌，将导致以下几种结果的出现。一是实力强大的生存下来，实力弱小的被市场淘汰，或者寻求并购与合作。二是寻找交易方式的变。如佳士得和苏富比通过区域性拍卖方式的收割，转向私下洽谈交易。中国大陆市场，受到拍卖法的约束，只能通过公开拍卖，私下交易不被允许，因此，就显劣势。这样的结果是拍卖公司的内幕交易增加，或者开辟新的交易方式，而新交易方式的开辟是一个漫长的创新过程，要规避政策和法律的约束。三是拍品来源替代品的培养。拍卖公司内部在这期间，会自行培养艺术品经销商、一批艺术家，以便在市场行情好转时大力出击，这样会带来对所谓一级市场的干预。但是在拍卖行业找不出其他办法的时候，这种方式将会成为一些大型拍卖公司考虑的办法。这样会避免拍卖市场行情冷清时，收藏大师作品的卖家惜售带来的损失。四是会带动相关行业市场结构的调整。如收藏市场、画廊、博物馆等的收藏和销售行为。”

　　综合来看，尽管目前拍卖公司尚未面临真正的主动权流失难关，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显然也不再是一条坦途。拍品征集遭遇瓶颈，供给关系改变带来的多重选择其实并非有益于拍卖领域，相反，作为同属需求方的拍卖公司而言，失去了足够的货源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足够多的客户和足够多的利益，而一旦沦落至看不到利润的地步，相信也就到了自我淘汰的时刻了。 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