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推动了香港拍场的“赵无极热”

    天津美术网讯 2017年5月27日，在一场吸引了四大洲13个国家投标者多元化竞投的春拍夜场中，赵无极1964年的大尺幅画作《29.09.64》创下了1.528亿港元的艺术家全球拍卖新高纪录。不仅见证了亚洲现代艺术市场的活络，更突显了赵无极叱咤东西方艺坛的魅力。

　　而在各路人马还在为这一记“重拳”所恍惚时，4个月后，新一系列的赵无极“组合拳”又在今年秋拍向亚洲艺术市场袭来。先是香港首轮秋拍中，香港苏富比(微博)和保利香港上拍的《09.01.63》和《24.03.59-31.12.59》分别取得了7603万港元和6136万港元的佳绩，分列赵无极最高拍卖价格的第5和第9位。而在随后的香港佳士得秋拍中，还将有一件估价8500万-1.25亿港元的赵无极作品《29.01.64》上拍，如果成交，将成为第二件拍卖价格过亿的赵无极作品。而据雅昌艺术网数据统计，截至2017年10月，亚洲二级市场中的赵无极油画作品平均成交价已在2017年达到历史新高。

　　2017年的这股赵无极热潮是继2013年赵无极离世后的又一个市场高峰，而且在速度和力度上均超越了前一个市场节点。如佳士得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部国际董事张丁元所说：“在艺术品交易市场中，赵无极最好的时代显然已经来了。”那么赵无极作品是如何重回巅峰？谁在收藏赵无极作品？又是谁推动了这一轮的“赵无极”热潮呢？

　　多元并举的赵无极基金会

　　如果留意近年来赵无极拍品的详细信息，会发现自2013年秋拍以来，但凡有重要的赵无极作品上拍，绝大多数拍品都会在来源一项中注明“此作将收录于由梵思娃·马凯及扬·亨德根正筹备编纂的《赵无极作品编年集》（数据提供/赵无极基金会）”。而这一信息也指向了近几年在赵无极市场推动方面十分活跃赵无极基金会以及其正在编撰的《赵无极作品编年集》。

　　作为华人现代艺术大师，赵无极生前在艺坛荣宠无限，但晚年却饱受病痛折磨。2005年他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少于外界联系。2011年移居瑞士养病，两年后不幸病逝。赵无极过世后，传出其长子张嘉陵对继母梵思娃·马凯（Francoise Marquet）的医疗处置与遗产流向心生不满，并担心继母将父亲以及400多幅，价值数十亿人民币的珍贵画作据为己有，彼此对簿公堂。遗产的纠纷长达两年，2015年马凯对媒体宣布，纠纷双方已达成和解，并说明她为赵无极“唯一遗产受赠者”，将专心“赵无极基金会”（Foundation Zao Wou-ki）的艺术推广。“赵无极基金会”2012年在瑞士日内瓦注册成立，该基金会本身并未实际拥有赵无极作品收藏，也不会出售或复制作品，主要任务是承担赵无极作品的真伪认证及推广工作。

　　在成立之初，赵无极基金会便有编撰《赵无极作品编年集》的意向，但因后来赵无极的离世以及遗产纠纷而一度搁置。2015年在纠纷理清后，编年集的工作正式开始。据赵无极基金会的专家研究，直到赵无极决定放弃油画之前，其在1935年2008年中有约1800幅画作。这个数字包括了他的紙上作品（素描，水彩，水墨），艺术装饰（地毯，挂毯，陶器和瓷器，舞台布景），同时约有400幅邮票，独立于目录全集的一部分。赵无极基金会目前正在着手编撰《赵无极绘画全集1935-2008》，共分为三大卷。第一卷收录1935-1959年所有画作；第二卷收录1960-1979年；第三卷收录1980-2008年。预计第一卷将于2018年秋天发行。

　　对于过世艺术家的推广，基金会正在扮演者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其活动能力决定了艺术家在展览、学术、市场等多方面的表现。近年来在全球艺术界重新风生水起的贾科梅蒂、劳森伯格、考尔德等背后，都离不开各自家族及基金会的强力运作。赵无极基金会同样如此，在编撰目录之外，基金会也在积极组织公共机构、私人藏家、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等多方面的力量共同推广赵无极的艺术。

　　在2015年遗产风波结束后，马凯便陆续慷慨地捐赠了一批赵无极作品给法国公共机构，如法兰西艺术院、巴黎马蒙丹莫奈美术馆、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洛桑市立美术馆、巴黎邮政博物馆等。其中包括捐赠赵无极1960年代最大尺幅的油画作品《向埃德加·瓦雷兹致敬》（Hommage Edgar Varèse-15.10.64）给瑞士洛桑市立美术馆收藏。

　　与此同时，赵无极逝世后的首个展览“赵无极版画油画作品展”也于2015年4月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举行，展出了近40件赵无极作品。此后，一系列回顾展陆续在全球各个赵无极作品主要收藏地区拉开帷幕。2016年9月，赵无极于美国境内首个回顾展“无极限：赵无极”在纽约亚洲协会美术馆展出，49件油画、水墨、水彩及版画作品，横跨艺术家60余年的创作生涯。

　　2017年9月18日，由亚洲大学现代美术馆、赵无极基金会、元大文教基金会共同主办、苏富比国际拍卖公司赞助的“无极之美：赵无极回顾展”登陆台湾，集合了元大集团少东马维建等多位台湾资深藏家之力，展出67件赵无极的代表作品。从1935年赵无极临摹塞尚的《无题：有苹果的静物》，到晚年返璞归真的摇曳劲竹，以及掷地有声的三连屏“致敬”系列作品应有尽有。

　　而此次展出的油画巨作在2018年3月展期结束后，还将移师巴黎，参加当年6月于法国国立现代艺术美术馆举行的赵无极大型回顾展。在赵无极基金会的运作下，一系列重要展览的举办，对赵无极的艺术史观、收藏、交易，产生着深远影响。

　　半世纪接力推进，完整国际盘高筑“地基”

　　如果说展览端的持续曝光，对艺术家市场价值的影响仍显得有些“润物细无声”，那么市场端的直接运作，其功效无疑是更加立竿见影的。

　　赵无极在其生前，一直有专业的画廊经纪为其推广。从离开中国，1948年抵达法国后，赵无极便于1950年与巴黎画皮埃尔·洛布（Pierre Loeb）展开合作，时间长达7年。而后由巴黎规模最大的法兰西画廊接手代理；另一方面1958年他也与纽约画商萨缪尔·库兹（Samuel Kootz）合作，开始拓展北美市场。1970年代，阔别祖国二十多年后，赵无极的影响力逐渐在亚洲发酵，不仅顺利于日本富士电视画廊合作，并且在台北历史博物馆举办展览。

　　从1980年开始，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孙子皮埃尔·马蒂斯于赵无极签约，除欧洲外，也在美国推广其艺术并收藏起作品。1990年代，瑞士知名的尚?克鲁治画廊（Galerie Jan Krugier）签下赵无极，着重在亚洲推荐赵无极，随着大未来、现代、新时代等台湾画廊的加入，使赵无极在台湾、日本等地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2003年更与纽约著名的马博洛画廊（Marlborough Gallery）合作。多家主流画廊五、六十余年接力推广下，赵无极不仅在欧美有稳固的市场基础，更随着亚洲经济的崛起，市场顺利转移至亚洲，构建了庞大的“国际盘”基础。

　　而在2017年，赵无极一级市场中的标志性事件，是列维·戈尔韦画廊（Lévy Gorvy）画廊又加入了赵无极一级市场的行列当中。列维·戈尔韦画廊由曾任佳士得战后及当代艺术部门的主席及国际主管布雷特·戈维尔（Brett Gorvy）和世界顶级当代艺术经纪人之一的多米尼克·列维（Dominique Lévy）于2016年底成立，这一对超级艺术经纪人组合所制造出的一举一动总在焦点之下。在2017年初，画廊于纽约盛大推出了“德·库宁|赵无极”（Willem de Kooning | Zao Wou-Ki）大展，首次将两位东西方抽象大师并列，吸引了众多业内人士的关注。

　　这次展览筹备时间长达两年，由列维·戈尔韦画廊与德库宁基金会和赵无极基金会合作完成。多米尼克透露，画廊将于与赵无极基金会继续“紧密的合作”。而合作的方式主要是在幕后提供一系列诸多的支持服务，包括作品维护、目录编定、摄影、储存、艺术史研究与学术，以及法律援助、金融计划、住房，常常也有医疗支持。对此，赵无极基金会也表示：“多米尼克与布雷特与其合作艺术家和艺术资产之间的深厚关系打动鼓舞了我们，这也与我们对待赵无极艺术遗产的态度一致。”

　　“帮助艺术家的家庭管理资产库存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尽力以保守但富有成效的方式来进行管理，以确保艺术家的名誉得到提升，作品也继续增值。过度出售某一部分受欢迎的作品是没有远见的，并且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们花时间发掘那些较不具有名气的作品，将其呈现给公众。对伟大的20世纪艺术家遗产进行有效管理是一份巨大的责任，我们的任务，就是要通过我们的展览和与全世界博物馆的联系创造对这份工作尽可能多的关注。”多米尼克还表示，“德·库宁|赵无极”将于2018年巡展至香港。

　　对于列维·戈尔韦画廊来说，赵无极的号召力为其带来的价值远超作品本身。“过去赵无极的藏家大多来自欧美，而近十几年来市场结构逐渐发生变化，亚洲市场越来越看重赵无极的作品，于是经营者的关注也越来越向亚洲倾斜。如今大中华地区市场所占比重与欧洲和美国几乎相差无几。而在欧美，德·库宁已经有了很好的认知度和藏家基础。通过展览把二人的作品并置，对亚洲的藏家和观众而言是一个增进对中西战后艺术了解的绝佳机会。我们要做的是，如何跨区域地去提升艺术家与其艺术成就的影响力。”布雷特说道。

　　拍场重回巅峰，后市仍有想象空间

　　通过一级市场的运作将赵无极与德库宁并置，这样的重新定位对赵无极作品的全球藏家而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一系列的市场铺垫，也为更高拍卖纪录的出现创造了绝佳的市场环境，缺少只是足够优秀且足够吸引藏家竞买欲望的精品，而前文所提到的《赵无极作品编年集》的编撰则侧面解决了这个难题。

　　许多赵无极1950-60年代的重要作品，在全球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递藏流转，收藏者大多已经发生变化。新一轮《赵无极作品编年集》的编撰，在梳理赵无极创作生涯完整谱系的同时，也对许多重要作品的新下落有了更加精准的定位，此举无疑为拍卖行的征集省去了许多麻烦。因此，从2016年开始，诸多此前从未在拍场露面的重要赵无极作品集中问世，如2016年在香港以高价成交的《翠绿森林》和《月光漫步》，都来自亚洲重要私人收藏。前文所提到的，于2017年释出于香港市场的4件赵无极的大尺幅精品，则全部来自欧洲私人收藏。

　　图表1-2003-2017年10月亚洲地区赵无极油画作品成交量及平均价格走势图（数据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为目前赵无极油画作品最主要的交易市场，亚洲地区庞大的赵无极收藏群体显然没有让卖家们失望，高价的接连出现也将赵无极市场行情推向新高。从图表-1可知，截止10月14日，赵无极油画作品的平均成交价格已经超越了2013年，而在2017年后续秋拍结束后，其平均价格或许还将有进一步的提升。

　　张丁元介绍，近几年抽象艺术在亚洲市场持续受到关注，作为其中最优秀的艺术家之一，赵无极是最受追捧的。赵无极的藏家分布也很广，主要有中国台湾、香港和新加坡、印尼几个大区块，还有海外华人。而近几年中国买家的加入，使赵无极作品的价格节节攀高。西方也有画廊、收藏家在买赵无极的作品。“赵无极作品的市场和藏家已经获得世界藏家的高度认可，这是一个逐步的走向。”而蘇富比现代亚洲艺术部主管张嘉珍则表示：“随着资讯越来越发达，赵无极作品开始走向国际化，已经成为全球藏家共同认知的品牌，藏家的接受度也非常高，需求量很大，而且每年都有新买家入场。”

　　据统计，2011年以前流入市场60%左右的赵无极作品都在台湾收藏家及画廊手上，而且他们很少出手。比如，前文提及主办赵无极回顾展的元大集团少东马维建便收藏了100多件赵无极作品。马维建收藏赵无极的作品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油画、版画和水彩画都买，甚至与赵无极结成忘年之交。而收藏家林明哲也表示，自己手上的赵无极作品有30余张。此外，像克缇国际事业集团总裁陈武刚、企业家许宗炜都是赵无极作品的藏家。张嘉珍介绍，“大部分早期介入收藏的台湾企业家手上都有赵无极的作品，很多藏了10多年。”

　　随着越来越多新买家的加入，赵无极油画作品的价格体系也随之整体上浮。如图表-2所示，亚洲市场迄今上拍的赵无极油画作品中，有一半超过拍卖行估价成交。而逐步攀升的价格体系，以及重要作品频出的乐观市场氛围，也让许多持有赵无极作品的藏家群体，更加积极地调整原有收藏谱系。据统计，在2013-2016年以超千万港元成交，且注明作品来源的赵无极拍品中，有52%来自亚洲私人藏家，其中大部分为赵无极50-60年代的作品，可推测为港台藏家出货，看中的正是来自内地和其他亚洲区域的新买家。而对于近两年首次出现于拍场的赵无极大尺幅精品，港台藏家也依然是最积极、最有力的竞争者。据市场人士透露，今年以7603万港元在苏富比拍出的赵无极《09.01.63》，便是被一位澳门从事博彩业的资深藏家买走。

　　张丁元表示，“赵无极作品收藏家的换手实际上也反映了收藏话语权正在逐渐从一家独大发展为百花争鸣，这种转化是各种力量博弈的结果。比如，西方观点认为赵无极作品中的第三个时期——‘甲骨文时期’和‘书法狂草时期’是最具代表性的，早期的台湾藏家也尽力追寻这一时期的作品。但内地藏家、印尼华人更喜欢赵无极晚期的作品，认为更具东方精神和意境，更多体现出自身的文化和绘画境界。不过随着各地藏家对赵无极各阶段艺术认识的加深，不同区域的趣味差异也在逐渐发生融合，如今大陆买家也会想竞逐‘甲骨文’或‘狂草’时期的赵无极精品，赵无极晚期作品也开始得到台湾藏家的认同。”

　　赵无极作品大热，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结果，而在更深层次，也反映了中国收藏趋势的演变。保利香港执行董事张益修表示：“不难发现亚洲藏家现在对于西方艺术品的喜爱、关注及介入这个明显的趋势。尤其是现在的中国藏家不再只单一看亚洲艺术品，他们看的更多元，也有了更多选择。我觉得东西方的艺术最终还是会有一个交汇点，而赵无极无疑是这个交汇点上最明确的艺术家之一。”张丁元相信，赵无极市场原本就建立在一个国际化的交易基础上，具有广阔的国际流通性。“而且与国际抽象大师的价格相比，赵无极作品目前的市场价格可能还只是一个基数，其作品价格还有继续攀升的空间。”

　　如今，亚洲和西方资本都看中了赵无极的重要影响力，而在2018年，随着赵无极香港和巴黎展览开幕，编年集出版，以及2020-2021年赵无极百年诞辰等重要时刻即将到来，赵无极的后市发展，如同其名字一样，给人以“无极”的想象空间。（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