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李秀勤与盲人许马正互动雕塑
雕塑家李秀勤,20多年来由盲文、盲人介入的艺术方式完成了自己一个夙愿:把触摸艺术纳入雕塑语言的第四度空间,建立与完善社会性与人文性的身体知觉系统和思想触觉系统。
李秀勤的身体知觉系统源自于盲人身体触摸式的语言识别系统介入雕塑艺术中的一种互动体验,而思想触觉系统则是通过盲文的凸凹语言转化为雕塑语言的内在张力和外在的活力,从人性的角度建立与盲人平等的自由世界。对于李秀勤来说,从20年前的“触觉·凸凹”展览,到20年后的“触摸艺术”展览,不变的是盲文、盲人介入的艺术方式,变化的是在与盲文、盲人互动中从新认识对方,理解对方,并且平等地塑造生命的意义。在20年前的 “触觉·凸凹”的展览上,聋哑学校的盲童们触摸镌刻着盲文的雕塑艺术时表现出的真挚与欢愉,成为李秀勤“跟踪”盲人命运的生命轨迹的艺术诱因。其中,“跟踪”的艺术实践的意义是李秀勤具有社会性和开放性的雕塑语言形式。由“跟踪” 盲人命运的生命轨迹体现出时间的流动性和空间的不确定性,突破了作用于物理性能的雕塑艺术的三度空间,创造了具有生命意义的雕塑语言的第四度空间。涵盖了身体知觉系统和思想触觉系统的第四度空间,既是社会性的雕塑,也是人文性的雕塑。
在“触摸艺术”展览上,跟踪记录的9个盲人成长与生活经历的影像成了展览的亮点之一,展示了一个视障人的生命被社会塑造的意义。在李秀勤看来,生命平等的意义在于,塑造生命不仅仅真对一个正常人而言,同时也是针对非正常的视障人而言的。在展览的过程中,李秀勤与被“跟踪”一个盲人许马正两人互动雕塑,许马正在触摸了雕塑家李秀勤的面部之后,塑造了一个他想象中的李秀勤的头像。而作为雕塑家的李秀勤在触摸了盲人许马正的面部之后,以一个盲人的方式塑造了她想象中的盲人许马正。用李秀勤的话说,这是一次真正意义的平等。不管身体是否健全,都有享受生命与塑造生命的权力。在塑造中关爱与分享生命的快乐,在关爱与分享生命的快乐中完善社会的人格,是李秀勤 “触摸艺术”的核心价值观。在20年来的盲文、盲人的艺术媒介方式的互动中形成了李秀勤的触摸艺术的美学范式。表现为:
第一、把盲文知识点作为一个雕塑创作的切入点,建立一个多维度的文化联想与表达的机制。
众所皆知,视觉语言系统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识别系统,与之不同的是盲文的语言系统是身体触摸式的识别系统,它的特殊性就在于是它具有物理特征的凸凹语言。上个世纪末李秀勤的作品“触觉·凸凹”就已经开始了关于盲文语言媒介的探索。20年来,李秀勤的盲文语言媒介的探索一直在延续着。李秀勤的执着也许是有她道理的。这就是盲文中的身体语言的凸凹识别系统是一个对立统一的法则,它会让我们想起很多人类生存的文化经验都处在一个对立统一的法则中,比如中国的文化体系中的阴阳、君臣、夫妻、黑白、方圆、长短、大小等等。正是因为不太平的世界始终处在一个对立统一的法则中,秀勤对盲文语言媒介的探索,并没有停留在凸凹作为物理现象的雕塑语言上,更深层次盲文语言媒介的探索是由盲文凸凹语言扩展出雕塑语言的文化内涵。比如李秀勤早期的作品,《被开启的土地》,沿袭了盲文凸凹语言话语方式,如凸起的钢筋插入被寓意土地的开启的圆木,通过凸凹视觉语言再现两种材料的尖锐对峙,不仅制造了材料关系紧张的物理结构,而且也形成了视觉关系紧张的政治结构。当物理结构成为政治结构的一种隐喻,作品《被开启的土地》同时可以解读为,象征着封建社会中的君臣关系、夫妻关系对立统一法则一种呈现。利用盲文的凸凹语言转化为雕塑材质语言的对立表现出的剑拔弩张或者是中庸平和,凸显雕塑语言的内在张力和外在的活力,是李秀勤雕塑艺术探索的终极目的。
第二、通过盲人身体触摸的认知行为的借用,建立雕塑语言的多维体验机制。
传统意义的雕塑的三维塑造,完成的是物理意义的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文化塑造。在秀勤的作品中,通过盲文身体触摸的认知行为的借用,突破了传统意义的雕塑三维特征,把盲文身体触摸的认知行为带到现场,变成一个具有四维特征的雕塑艺术体验。所以,在秀勤四维特征的雕塑艺术体验中,因为有了身体的介入,雕塑作品的塑造,成为了具有生命意义的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文化塑造。特别是当秀勤的盲文语言媒介扩展为金属、石头、木头等材质的凸凹符号雕塑作品时,对一个盲人的身体触摸识别系统来讲是很抽象的,但是每个盲人亲历者的身体肌能在遭遇了雕塑材料的凸凹与软硬等的抽象物体之后,充分调动自己的生命体验与生存经验,带来的却是更大范围的文化想象。如果说20年前的“触觉·凸凹”展览上盲人还是以一个雕塑艺术接受者的身份去触摸艺术,那么在20年后的“触摸艺术”展览上,盲人许马正在与雕塑家李秀勤的互动中,盲人也成为了一个触摸艺术的制造者,平等地参与了为对方塑像的创作过程。此时,以生命的激情亲历雕塑艺术创作的盲人,触摸之后的塑造,不仅仅是艺术,也是人的尊严与自信。李秀勤与盲人的互为雕塑的对象,将触摸艺术升华为人性关爱的平等。毕竟作为视障的边缘人群生存的艰辛多于正常人,俯视不如平视关爱视障人的生活,给予他们正常人的尊严能量释放的机会。几十年来李秀勤一直在坚持盲文、盲人的媒介方式的雕塑艺术创作,还是想强调并且也做到了身体介入后的雕塑语言的社会性和人文性的价值再现。
第三,通过盲文、盲人媒介方式的运用,建立一个属于李秀勤的雕塑艺术语言知识体系。
无疑,盲文语言是一个知识体系,盲人作为一个特殊生命现象也是一种知识体系,而雕塑语言也是一种知识体系。把盲文、盲人的媒介方式变成雕塑语言的知识性的生产方式,建立了李秀勤雕塑语言知识体系,它不仅表现在盲文语言媒介的材料转化上,而且也表现在盲人身体识别系统的生命体验上,凸显出了雕塑语言中物性与知性的完美的融合。我们通常把知性视为一种生命感知的理性意义,而把物性赋予一种生命体验的感性意义。在李秀勤的作品中,无论是作为自然的材料,还是作为生命的材料,不仅赋予了材料情感的生命意义,同时也赋予了材料情感的社会意义和人文意义。比如盲文语言媒介中的金属材质的坚硬、冰冷与木质材料的相对柔软、温暖,以及利用盲人身体识别系统触摸李秀勤由盲文转换的雕塑语言,特别是跟踪记录跨度20年的盲人命运的生命轨迹,以及盲人与雕塑家互为对象的塑造,传递出了材料情感的生命意义、社会意义和人文意义。可以看出作者对材料知性与物性使用的敏感与睿智。在李秀勤的作品中,不同材料中的生命与非生命的物性之间似乎有了距离,而生命与非生命的知性却没了距离。因为在盲人与雕塑家的生命互动中,都触摸到了自己的感知和尊严,同时也在塑造自己的感知和尊严。这就是雕塑语言中知性与物性完美融合中的人性的光辉与生命的平等。对于李秀勤来说,盲文、盲人都是雕塑创作的元素。其中,盲文语言的转化,盲人触摸艺术,盲人命运的跟踪,盲人用泥塑像,都变成了李秀勤赋予了材料的物性与知性的社会思考与人文思考,并且成为了李秀勤雕塑艺术语言的知识体系。
作为一个具有强烈人文情结和先锋意识的雕塑家李秀勤,始终把雕塑艺术的视角放在盲文这一特殊的语言方式上,放在盲人这一特殊社会群体上。与其说李秀勤善于盲文、盲人媒介方式的物质结构的雕塑语言的营造,不如说是李秀勤善于由盲文、盲人媒介方式的精神结构的社会空间与人文空间语言的再造。由盲文、盲人媒介方式建立的触摸艺术,被李秀勤视为雕塑语言的第四度空间,在建立了李秀勤的社会性与人文性的身体知觉系统和思想触觉系统的知识体系的同时,也提供了一个塑造与被塑造的生命互动的雕塑语言的社会学模式。(佟玉洁)
雕塑家李秀勤与盲人许马正互动雕塑
雕塑家李秀勤与盲人许马正互动雕塑
盲童在李秀勤的“触摸艺术”展览上触摸雕塑家为盲人做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