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美术网讯 说到广西,秀美的山水和悦耳的民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我们沉浸于这片土地上浓郁的民族风情中,凝望着祖先沉淀下来的民族文化时,有个人用自己的艺术作品开始了与世界的对话,他就是著名雕塑家张燕根。
张燕根现任广西艺术学院造型学院副院长、教授。近年来,他多次应邀参加国际创作、展览、研讨,公共艺术(雕塑)作品已遍布五大洲,点缀着许多国家的公园和国内多个城市。作品被国内外美术馆、博物馆、艺术机构和私人收藏家收藏。
张燕根以“美”为关键词,用自己作品诠释对艺术的思考、生命的感悟以及人类共同关心的话题。在他看来,艺术不仅仅是一件作品,更是一种胸怀、一种信仰、一种生活态度的呈现。美也不仅仅是作品本身,更是心态、是执着、是最本质的生活和积累。
创造才是艺术价值的本质
以下是笔者近日与张燕根的一次访谈。
陈芳苇:您生活在广西这样一个对于中国来说较偏远的地区,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激情,这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
张燕根:我很幸运这些年有更多的机会到世界各地去创作、研讨和展览,与世界很多艺术家、学者以及观众交流对话,从中获得许多启示,特别是我走访了许多著名的美术馆、博物馆、艺术大师故居和工作室,他们分别给了我不同的养分。我认为艺术创作是很独立的个体行为,很少有人能动摇我,所以我的创作是来自内心需要,艺术风格是一贯的、延续的,也是思考的结果、人格的外化和品性的结晶。
陈芳苇:在很多艺术初学者看来,像您这样的艺术家就像一面“旗帜”,但是在他们努力的过程中,总感觉有道越不过的“墙”。您曾经16年的军旅生涯,从电影放映员,到军艺学习,又在部队做过基层干部,再转业到广西艺术学院,走到今天也并非一帆风顺,您觉得坚持艺术创作的关键是什么?
张燕根:艺术的追求其实是灵魂深处的一种需要,所以我一直把艺术创作当成我生活的一部分。在我生命的每个阶段,不管多艰苦,我都会习惯性地去思考我的艺术,以及与外界艺术的对比,它所处的状态和阶段,所以我的艺术一直在变化、提升。我一直都不满足于自己之前已有的一些艺术形式,不断探索艺术作品新的可能,对艺术始终充满新鲜感,这也是我艺术追求的一种动力,一直会有一种激情去创造艺术新的表达语言。
在艺术道路上跋涉的过程会让我很满足,我常说“可能在制作作品的过程中会碰到很多困难甚至痛苦,但我觉得艺术家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没有时间去接受这种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这种“痛苦”过后带给我的极大满足感是我创作动力的源泉,它已经渗透到了我的灵魂深处。
艺术应关心人类的共同话题
陈芳苇:初次了解您是通过看您为南宁市民歌湖公园创作的公共艺术作品,觉得特别震撼。这些形式简约、现代,并多以当下人类共同关心的话题为题材的作品,深受人们喜爱,关于这些题材是您创作的惯性思考还是政府的授意?
张燕根:对于这批作品,我很庆幸当时遇上开明的政府领导,他们并没有给我太多的局限,大都让我自由发挥。公共空间的作品要能代表当代人的意志就必须思考与时代的关系,所以我关注一些人类共同关心的话题,这既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必然。以《对话》这个作品为例,为什么我会做它,因为人类需要对话,缺少对话很有可能就会对抗,对抗就会产生冲突,冲突就会使人受到伤害。我现在比较关心的一类问题,我用作品来表达一些想法,希望多一些对话少一些对抗,人类就更和谐一些。类似这样的思考还有《关爱》、《关于爱》等等。我认为艺术家在社会中要起到一种调和剂的作用,通过美的形式让这个社会缓解矛盾,在愉悦中身心得到放松,灵魂得到洗礼。
陈芳苇:压力、竞争、郁闷等等是当下的关键词。而您的作品切入点却非常明确,唯美、简约,富有生命气息,甚至有点性感,总之,给人愉悦健硕、富有张力的快感,我想这也正是您的作品受人喜爱的原因,能否为我们解读一下?
张燕根:艺术是灵魂和人格的外化。艺术作品是一个人生命中对人生、社会、生命思考的结晶。40岁以后应该是人生成熟的年龄,所以艺术家在创作上应该很有主见,由于经历很多、生活积累很多,所以作为艺术家应该想法很多,内容很确切,否则就没主见、不深邃,做事犹豫不坚定则不能成为艺术大家。毕加索说“我不研究,我只创造”,就很坚定、霸气,这就是大师之所以是大师的道理。
艺术是人们对美好的事物有不同的看法和渴望。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失意和得意的时候,我可能是将我的失意隐藏起来,将得意巧妙地呈现出来,这种得意不是得到什么,而是灵魂被启发到了。我会很感激,就像快乐不一定要用欢笑的表情,灿烂不一定用鲜花和阳光诠释,用一种特别的符号也许更能传达,正因为这种符号的特别,而会更有魅力、更诱人联想,更想多看几眼。这样的联想我称之为美的过程的联想,这种感受到的美,比直接看到的美更美,比直接看到的灿烂更灿烂。至于性感,我认为性感本身就是一种美,只不过这种美不好把握,如果过分了,就会使人感到艳俗,而恰到好处的性感呈现是非常美妙的。我作品中所呈现的形态均不直接表现性感,是由于视觉的联想而生发的,是感觉中存在的,是通过饱满、圆润、色泽、张力与健硕等形象感观语言和符号,诠释一种艺术家的思索和生活的理念,因此感受到其美、其妙。
大爱的抽象表达
陈芳苇: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具象一些的艺术作品,它们浅显易懂,观众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您的许多作品很抽象,但据我们了解,这些作品一落成就受到了大家的喜爱。能否谈谈您是怎样做到的?相比具象作品,您觉得抽象作品有哪些优势?
张燕根:抽象艺术是对事物最本质的揭示。公共艺术不是去迎合和解释地域文化,而是提升和引领地域文化。迎合和解释其实不难做到,思考什么样的形象能够激发人们对这个空间中美的感知和联想,作品怎样与当代人的内心世界发生关系等等这些才是公共艺术家必须具备的首要能力。
比如,南宁市民歌湖的主路口有一个作品叫《关爱》,我就用了一个管状的形态相互缠绕,到了上面又相互对视,是一根管状物往上扭,但让人感觉是两根,里边其实就寓意了人是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人在这个社会上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需要。抽象的形态就有这么大的包容性。不具体到某个人群,让每一个层次的人都能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关爱形式。这是对于“关爱”的一种理念的呈现,也是社会发展到这个阶段,生活和工作节奏很快,用这样一种简约、轻松、愉快的形式巧妙呈现出这种思想理念,让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的表达方式即是抽象美之所在。
再比如,展于澳大利亚悉尼海滩的《海巢》,晶莹、圆润的形态与海天相融,引来参观者驻足观赏、拍照留影。再有南宁市民歌湖的《对话》,民歌湖地处南宁市的核心位置,旁边最引人注目的标志性建筑是造型独特的东盟会展中心,东盟的主旨就是提倡对话、合作、共赢,广西于东盟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处于中国与东盟其他国家交流的桥头堡,我觉得用《对话》这么一个艺术形式来表达一种人文理念太恰到好处了。
可能有些人会说这个作品与广西这个少数民族地区没什么关系,但我恰恰觉得少数民族地区更应该有一个开放的心态和胸怀,更应该有一种世界的眼光,要跟世界对话,更要有关注世界的意识和理念。我们在做作品时常常会站在一个本土的角度去思考,经常会考虑一些本地区的符号与特色,我觉得这不是不可以,但仅仅如此太狭隘了,民族性和世界性是并行不悖的,我们应该关注更大范围内和更广泛的心理诉求,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放眼世界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
《对话》用了3种不同颜色的材料寓意人类3种不同的基本肤色。我希望我们不仅是要东盟间对话,更应与世界各个民族间相互沟通对话。3个雕塑的形态、大小都是一模一样,高度相等, 寓意平等、尊重和包容,这就很好地诠释了中国作为东道主的理念、胸怀和自信。如果这个作品是具象的,那么,它必然是男的或女的,老的或少的,中国人或是外国人的形象,就局限了作品所蕴涵的深意,所以,在这里抽象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它是一种大美。
艺术无界 大美无疆
陈芳苇:在您的工作室我看到了两张地图,一张世界地图有您在五大洲创作的标记,另一张是南宁市民歌湖公园您创作作品的导示图。很难想象有这么多作品,且又相当大的体量,遍布世界五大洲和国内多个城市,请问您是怎样做到的?
张燕根:我很庆幸赶上一个好时代,我将创作作品的每一个过程都当做一次心灵之旅,因此很在意。每次创作之前我都会反复考量作品放置地点、周围人群、文化背景等等,做足前期创意工作,最大限度地发挥我对空间的感知能力、形态的处理能力、材质的把握能力,使作品恰到好处地坐落在空间中,唤醒空间意象,我想这或许是人们喜欢我的作品的原因之一。另外,在材料的应用上,追求各种可能使作品更具表现力和魅力,所以,我的作品有的需要做两三年才能完成。
陈芳苇:您创作的同时还涉及陶艺、水墨、雕塑、公共艺术,这些作品既有您一贯坚持的统一风格,又因材质和空间的变化而变化。
张燕根:关于陶艺和水墨,我把它们统称为“气与息”系列,它们运用超乎象外的符号试图传达形态与情态的相交,理性与感性的融合,远古与现代的对话。陶艺和水墨的形式简约,审美意象单纯,是对浮华的反思,对伪饰的抵御,是存在于宇宙之中、存在于感觉之上的生命浑元体,是一种生命的气与息。其气是生气或霉气或运气,是累了喘气或到了时间该换气;息是内心沉重对轻松洒脱的渴望。人生是苦涩的,也是精彩的,但我的作品形态本体是饱满的、雄健的、壮美的,是生命历经风霜雪雨后仍不失坚强与自信,是灵魂的外化,是开放的自省。
至于雕塑,是我艺术灵魂思考结晶的另类媒介,而公共艺术是将思考巧妙植入并服务于社会的一种形式。这都是我解读世界的方式,且都是以唯美、积极、向上的视觉张力而呈现。艺术是相通的,是可以超越种族、宗教、肤色、国界的,大美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