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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纹研究-掷铁饼者》 (青铜喷漆)
中央公园的《盲人肖像》
隋建国
天津美术网讯 隋建国被批评家称为“在观念上走得最早也最远的中国雕塑家”。在写实教育仍是“铁板一块”的学院体系中,他是“超越写实”的“先锋青年”,用钢筋、石头、钉子、铁箱来“以物造物”;在写实雕塑被公认辉煌不再的年代,他以摒除了“个人性”的“中山装”以及一系列“给西方古典雕塑穿上衣服”的《衣纹研究》让这个古老的体系又生发新枝;而在凭借这些作品获得声誉后,他又有意和大众所熟知的“符号”拉开距离,开始蒙着眼睛做起了让很多人不明所以的《盲人肖像》……日前,本报记者对隋建国进行了采访,听他畅谈如何走过这一条从抽象到写实,又回到“抽象”的创作之路。
超越写实:让两种材料发生关系
从16岁到24岁,隋建国在纺织厂当了8年工人,同时又拜师学了绘画。在热火朝天的“革命年代”,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临摹《富春山居图》,是18岁的隋建国逃避俗世生活的一种方式。
1977年,大学恢复招生,志在必得的隋建国决定报考雕塑这个相对冷门的专业。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决定,令他和雕塑结下了一辈子的缘分。
1980年,隋建国考入山东艺术学院雕塑系,1984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读研究生,后来留校当了老师。虽然一直浸润于学院教育一板一眼的写实系统中,隋建国却觉得自己的历史使命不仅限于此。他认为自己做为一个“先锋青年”,有责任去“对抗写实”,创造出一种新的表达方法。
1989年的一天,隋建国带学生到山里打石头时,开始对“不像泥和石膏那么听话的石头”产生了兴趣。他发现石头本身具有一种强大的能量,在这种鬼斧神工的能量面前,写实主义所强调的“造型”显得多余,而这其中,似乎也蕴藏着某种“对抗写实”的巨大可能。
最终,老祖宗制作的日晷给了他启发。让两种不同的材质、物质进行结合,让它们发生关系,逐渐成为隋建国极具个人特色的工作方法:比如,在《地罣》里,他用螺纹钢网紧紧地束缚住二十多块几百公斤重的巨石;《封闭的记忆》中,他把石头放到了一个封闭的方形废铁箱里……虽然隋建国最负盛名的《衣钵》只是一件阔大的中山装,但没过多久,他就将这件空空荡荡的“衣服”套到了古希腊雕塑《掷铁饼者》乃至耶稣、马克思的身上(《衣纹研究》);而在另外一件因为长期陈列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门口而被广为人知的作品《中国制造》中,隋建国将三个巨型恐龙放到了笼子里。
有人因此戏称,隋建国早期的作品就是“把石头捆上、恐龙装到笼子里、把西方经典雕塑装到衣服里”。隋建国也坦承,让两种材料发生关系,确实是他进入艺术的“一道门”。
隋建国一直很喜欢庄子。“按照老庄对待自然的看法,自然界的任何一个东西都是已经完成了的。一棵树,一座山,它就长那样,根本用不着人去改造它。你拿来使用,把自身的感受投入其中,自然就可以成为一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艺术语言。”他说。
也是按照老庄的思想,万物皆平等、万物皆自由是最天然与理想的状态。但现实却是,万事万物又总是在相互影响,不同个体在这个过程中互相束缚、各自挣扎,乃至彼此治愈的关系无处不在。隋建国以材料的互相结合和作用展现出了这个普遍存在的悖论。也许正因如此,有着不同人生背景和体验的人们,都不难从隋建国的作品当中有所体悟。
升华抽象:蒙起眼睛 不带“先入之见”地面对世界
2006年,隋建国50岁,对时间变得格外敏感。于是,他开始做一件名为《时间的形状》的作品:一根不锈钢丝,每天在一罐醇酸瓷釉漆里蘸一下,晾干之后第二天再蘸,日复一日,最初的“点”变成“丸”,“丸”变成“球”,现在已经比他的脑袋还大了,仍在每天持续。隋建国相信自己会“生命不息,蘸球不止”,直至生命最后的一天。
在对时间的深入思索里,隋建国产生了新的疑问:“人类把握时间其实是靠回溯完成的,而在眼前的每一刹那,我们每个人都看不到‘时间’的存在。所以,用视觉艺术来体现时间就会变得很有意思,因为是用看得见的同看不见的进行对话。”
同时,隋建国也对雕塑技巧有了更新的认识。“雕塑家都要受训练,但其实这个技巧有时候会妨碍你认识这个世界。技术系统有的时候会起好的作用,有的时候是坏作用。因为最理想的状态,应该像老庄说的那样,像婴儿一样,不带任何先入之见地面对世界。”
而这些思考带来的最终结果是,隋建国决定蒙起眼睛做雕塑。从2008年开始,隋建国不仅是蒙起了自己的眼睛,而且要求自己尽可能在脑袋一片澄净的状态下进行创作——基本就是手关节和肌肉的下意识运动。隋建国目前已经从这样做好的雕塑小样中,选取了四件比较满意的进行20∶1的放大,成为重量超过2吨、高约5.18米的青铜雕塑。今年11月,这组《盲人肖像》受邀进驻纽约中央公园费德曼广场进行展示,这也是中国雕塑家的作品首次亮相中央公园。
隋建国特别喜欢这个展示环境。“这个广场是中央公园六个入口中的一个,有可能是最繁华的一个。它最大的好处是,一边是巨大的参天大树,而另外一边则是全世界资本主义的核心地带,有着最高的大厦和最密集的建筑。也就是说,这个位置位于自然和都市的交接处。我的《盲人肖像》也是追求一种自然和人的交接:它是自然的,因为我的手不是我指挥的,是听从自然的指令,下意识地工作;它又是人性的,因为它确实是一个艺术家的选择。是我基于对艺术史的认识、对雕塑的认识,选择了这样做雕塑。把它们放在自然和人文交接之处,我觉得放得很是地方。”
艺术家要去发现自然的力量
广州日报:您做《盲人肖像》,蒙着眼睛,要求自己什么都不想,下意识地去揉捏。那这样的作品和一块天然生长出来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呢?
隋建国:我觉得它和石头应该是一样的。因为我闭着眼睛捏这块泥巴的时候,我的手根本不是我的手,它是代替造化和自然在工作。我认为这才是最纯粹的雕塑,完全没有艺术家的个人意识,或者任何俗套的东西在里面。
广州日报:如果艺术家致力于做出一块和自然生长出来的石头没有区别的作品的话,那岂不是艺术家的身份就被消解了?
隋建国:这个可以理解为艺术家发现了自然的力量。
广州日报:您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观众反馈?
隋建国:曾经有个老先生在我做讲座的时候问,你闭着眼睛,让手自由运动,那不是跟鸡、狗用爪子刨地一样吗?我就跟他说,鸡狗刨地是没有目的的,但作为艺术家的我,是故意选择了没有方法的方法。这背后的指导思想,其实是我对中国最古老的老庄思想的理解。
广州日报:您可以给观众怎样的建议来读懂这样的作品呢?
隋建国:对于这种没有具体形象符号的作品,你像看一个土豆一样去看它就好了。不要带任何的先入之见,直接去感受,就是最好的方法。
写实只是技术手段之一
广州日报:在《盲人肖像》之前,您的作品都比较写实。而更早之前,您的作品又是很抽象的。为什么有这个变化?
隋建国:我最初选择不写实的方法,是想对抗一下当时陈腐保守的学院派。但做了几年类似于抽象材料的雕塑之后,觉得自己运用得已经很成熟了,特别想突破一下,却不得其法。1996年我去日本做展览,有一位策展人问我:你是中央美术学院的老师,天天教写实,为什么自己不用写实的手段表达?是啊,我为什么不能用这个方法来表达我的情感呢?那年年底,我正好去了中山市,看到孙中山自己给自己做的第一套中山装。这个中山装的前身是英国猎装,后来成广东农民服;外国这块是现代科技,后边这块是中国农民的传统。我觉得这个衣服的设计组合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象征。后来我就开始做,从有塑痕到最后做光滑,给了我一个启发,那就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做写实雕塑。接着,我又沿着这个思路创作了《衣纹系列》,可以说从1997年到2005年我一直在围绕这个问题做:怎么把写实雕塑做出来,同时还不能用原来的写实雕塑的审美标准去看待它。
广州日报:这批写实作品为您赢得了声誉,而且到目前为止,它们仍是您市场上卖得最好的作品。在取得了这样的成功之后,为何您又从写实转到了抽象?以后有没有可能又转到写实上去呢?
隋建国:因为我渐渐发觉,仅仅写实是不够用的,而我之前以为已经穷尽可能的方法,反而还有继续发掘的空间。
我喜欢读武侠小说,一个人练武功,得有绝活才能在江湖扬名立万。有人用刀,有人使剑,有人拿个算盘也能当武器,但练到一定境界,各种兵器都差不多。真正的高手拿把木剑,甚至拿根草都能制敌。我觉得做艺术也一样,到一定程度,写实、抽象、装置、录像都不重要了,你的修养和观念才最重要。
广州日报:您认为,写实雕塑在未来的可能性还有多少?
隋建国:说实话,写实雕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过,未来更自由、更解放的语言和手段一定会激发艺术家更多的创造力。
广州日报:那写实的基本功训练还重要吗?
隋建国:写实不再是唯一的基本功。作为今天的艺术家,你的创造力、对艺术的理解、对艺术史的理解及对整个世界的看法才是真正的基本功。写实只是一个技术手段。
广州日报:它是一个必须要掌握的技术手段吗?
隋建国:如果想用它,那它就重要。如果你是个录像艺术家,或者你虽然做雕塑,但做的是抽象雕塑,或者使用其他材料,那它可能就不重要。以前,我们处于一个比较闭塞的状态,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样做才叫做雕塑。而一旦睁开眼睛,不那么保守地看世界时,我们就会发现方法多了去了。
大家简介
隋建国,1956年生于山东省青岛市,1984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美术系,获得学士学位,198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获得硕士学位,曾任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教授。(记者 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