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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未长大,但我从未停止成长
——董克诚在四川美院中国绘本艺术研究会的发言
2017/5/15
董克诚在四川美院中国绘本艺术研究会上发言。
各位老师好,应中国美协连环画艺委会副主任兼秘书长李晨老师之约,我结合本人在第十二届全国美展获优秀奖连环画《格桑与卓玛》谈一下我对架上连环画的认识和思考。
我和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部分人一样,最初艺术启蒙是连环画。我家住的街上有两个小人书铺,是我每天几乎必到之处,一分钱看一本,三分钱可以借回家转天还。童年时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部书是《水浒传》,那些自我记事起就反复听母亲讲起的好汉们,在我幼小心里勾画过无数次。
我成长的童年是个荒唐的年代,几乎禁看除《毛选》、《鲁迅全集》等外一切文学书。家里几大箱藏书是不能摆在书架上的,只能偷偷藏在床下。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最高领袖发出重新评论水浒的最高指示后,我才第一次看到《水浒传》原作。虽然那时我识字不多,但因早已熟知书里内容,借助大人和字典,我居然读下了这部长篇并画了为数不少的插画,这是我连环画创作之始。
董克诚小学二年级时的作品
董克诚小学二年级时的作品
随着年龄的增长,识字增多,我几乎将家中藏书读了个遍。喜欢文学的父母不但有着丰富的藏书,还订了《人民文学》等刊物,这在那个时代一个普通百姓人家是不多见的。《人民文学》上有大量一流画家的精美的插画,成为我很好的学习范本。
小学五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正逢唐山大地震,父母把我送到天津郊区靠近运河边的小村庄,投靠一个远房亲戚家。匆忙间,也没有多少行李,但母亲还是放了一套三卷本的《三国》和我的画画工具,然后就回城参加抗震救灾去了。我本以为待上几天就能回家了,不曾想整个假期都是在这小村庄渡过的。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乡下,无事可做,只有靠读《三国》排遣孤寂。这样反复读了几遍后,蒙生了给《三国》画插画的想法,并很快付诸实施。这套五十多幅的《三国》彩色插画,几乎把我当时感兴趣的书中所有重要情节都表现出来,并被家人完整的保存至今。
董克诚小学五年级时的作品
董克诚小学五年级时的作品
董克诚小学五年级时的作品
董克诚小学五年级时的作品
这套插画对我还有着特殊意义,从此我告别了童年,也结束了只凭兴趣画画的无序状态。升入初中的我,被父母带到住在只和我家一街之隔的高邻龚望先生家,正式磕头拜师,开始系统的诗词、书法等中国文化的学习,后又经龚先生介绍再拜津门名宿刘一鸣先生门下专攻南宗山水,直到考入天津美术学院才改学西画。
再一次大规模的插画创作是大学毕业后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版社约我为书籍插画,当时无论作者是谁,我都坚持一个原则:即不画文字说明式的插画,而要允许我进行二度创作。所幸的是几位合作过的文字作者都非常支持我这一想法。服饰美学专家华梅教授对我说“你的思想、技法,我都非常欣赏,所以你想怎么画,你就怎么画”。那时孩子尚小,经常是一手抱着他,一手持支弯尖钢笔进行创作。几年来为多部书完成了近千幅创意插画,这些作品同时被《人民日报海外版》长年转载,产生一定的影响。其后收到《读者》等多家杂志社邀我为兼职插画师的请求,但因我已将艺术重点放在水彩研究上,所以谢绝所有邀请。至今,仍能看到《读者》杂志等对这些插画时有的转载。
——线描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董克诚作品
九十年代初为十多部书画了近千张创意插画
我一直认为,新中国前五十年美术发展史上,连环画是取得最大成就和普及性最广的画种了。听天津人美老编辑讲:1986年一年全国连环画订单是8亿册,几乎是人手一册。
五六十年代贺友直的连环画是和齐白石衰年变法花鸟、关良戏剧人物、李可染江南写生、黄永玉套色木刻等构成那个时代美术的典范。
我一向认为,没有画种的大小,只有品位的高低,庄子讲:“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钜”。所以说,培养自己远大的志趣、高尚的情操、历史的眼光,加上充分的自信和执着的追求,是取得一定成绩的前提条件。
在我艺术成长的道路上,张光宇《林冲》、刘继卣《武松打虎》、《大闹天宫》、贺友直《山乡巨变》、赵宏本等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王叔晖《西厢记》、《杨门女将》、何多苓《雪雁》、沈尧伊《地球红飘带》、李晨《边城》等给我以深刻影响,他们是我心目中连环画经典。
几年前我无意间读到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那一世》深受感动,决定以此为本画套连环画。为此我重新组织了故事结构,自编了主人公格桑与卓玛。这套作品是我在多年藏区写生的基础完成的,有几幅直接用的就是写生作品,很好保持了生动性和鲜活的场面。全套共二十五幅,因全国美展幅数限制:只展出十幅。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优秀奖作品《格桑与卓玛》——
在绘画方法上我最初想以油画来完成这套作品,但最终采用了水彩这一艺术形式进行创作,是因为长年在藏区的写生,让我较为充分地了解了高原独有的风土人情,以及塑造人们特定的精神风貌所需要的一定技法;再就是水彩那种水载色、色溶水,任笔挥洒、刹那生灭,心与笔谋、无意为佳的艺术特质。这套作品在第十二届全展美展天津展区获得金奖,在进京展上获得中国美术创作优秀奖并被中国美协选为《第十二届中国美展获奖作品全球巡展》里的唯一一套连环画作品参加巡展。
架上连环画概念的提出,为制作尺幅和发挥创作才能提供了更大空间,她如行吟诗人般可以叙事,如浪漫骑士般自由发挥,沉潜其中,思想情怀得以恣意挥洒,诗心画笔能够纵横驰骋,为此我又陆续创作了《狙击英雄》(第三届中国架上连环画展评委作品)、《坛城》(第四届中国架上连环画展评委作品)等。
正如以前的“爱”是“感觉的一代”,每一寸肌肤都是兴奋的广大疆域,而现在的“爱”是“行为的一代”大片的感觉沃土荒芜了,人们只想“单刀直入”,架上连环画和绘本比起传统连环画来更需要简捷(但不简单)经典和直奔主题,所以我在创作上减弱了叙事性和文学性,把每张作品如独幅画般反复推敲,认真对待,以适应现在读者的审美。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画不在大,心诚则灵。我常想:“一个画家的艺术动机有多纯,那么他创造出的作品就有多高”,所以“精神追高,艺术求纯”的宗旨,体现在我的每一幅作品创作中。本质上很像一个在自己精神巷道里蜗行求索、埋头深掘的矿工,即不智力巧取,也不急于加速,潜心一志,由技入道,心与笔谋,任情而发。
套用英国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那句:“他从未长大,但从未停止成长”的名言为“我虽未长大,但从未停止成长”来概括我的创作历程。由此不断努力,继续成长,就是此时我所思所想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