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告
- 展览
- 讲座
- 笔会
- 拍卖
- 活动
图一
图二
王本兴
1963年8月的一天,章士钊的秘书益知先生来到邓散木家,提起毛主席很喜欢篆刻及书法,章老想请散木先生给毛泽东治一印及写几幅字。当时,邓散木身患多种疾病,癌细胞已扩散到肝部,但当得知毛泽东主席想请他刻一枚印时,随即满口答应。他带着病体,开始了刻印前的准备工作。他首先找了一块寿山石系列的浅色冻石,顶部系镂空双龙的立方体纽,印章尺寸为5.8×5.8×6.4厘米,显然在印章范畴里这已算作是大印了(见附图一)。经过反复构思,邓散木刻就了“毛泽东”印,印的一侧刻有边款:“一九六三年八月,敬献毛主席,散木缘时年六十有六。”(见附图二)同时他还用篆、楷、隶、草四体书写了毛泽东诗词条屏,一并托益知先生带给章士钊,再由章士钊转交给了毛泽东。这一印章现陈列于韶山毛泽东纪念馆中。
邓散木(1898—1963),乳名菊初,学名士杰,改名羽中、铁,字钝铁,后改名粪翁、散木。别署芦中人、虚木、天乎、楚狂人等。晚年因病割一足,遂以一足、一夔为号。斋名有豹皮室、三长两短之斋、厕简楼、三梦暗、怀馨室等。邓散木是上海人,初师从李肃之学书法,精辨书体。19岁任职上海会审公廨,专事鉴定犯人笔迹。31岁拜赵古泥为师,深究篆刻,并问书法于萧蜕庵。1931年至1948年间,先后举办个展及师生合作展12次,人称“江南祭酒”。1955年,应人民教育出版社之聘,至北京工作。其书法诸体皆佳,行草尤精,曾以行书写“三民主义”全文10余万字,现藏于中山陵。邓散木篆刻早岁习浙派,后师事赵古泥,转研缶翁,并反复临摹汉印,旁涉古玺、瓦当、封泥,尤注重章法。中年所作极佳,生辣痛快,而于结字章法常见巧思。著有《篆刻学》存世。
关于这枚“毛泽东”白文三字印,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评价与赞誉,例如:“此印独出心裁,别具一格,表现出两大特点:一是将‘毛泽东’三字横刻,‘泽’字的三点水旁从左边挪到右下端,恰好弥补了‘毛’字笔画少、与繁体笔画多的‘泽东’二字不协调的矛盾。这是毛泽东所有印章中创意最为大胆的一个,被人称誉为有‘画龙点睛’之功。二是此印为龙纽大印,顶部空琢双龙,并刻边款。”据传章士钊对这枚大印亦赞不绝口,觉得“毛泽东”阴文三字线条横不平、竖不直,却自然天成,返璞归真。曾赞赏曰:“好个龙纽大印,刀力非凡!”云云。
诚然,邓散木是一位刻印大家,他师承赵古泥,但又不泥于赵,在章法布白、印章线条、刀法形式上独辟蹊径,形成自己的面貌,这是篆刻艺苑里所公认的。但就这方“毛泽东”印,笔者有一些与上述不同的看法。
首先,印文中第一字“毛”,应属金文文字,取法于“毛公鼎”之体势,“泽”字与“东”字则非金文体势。统观全印会发现:由于书体不一,左右两边的视觉审美感也就显得不协调、不和谐。对于“泽”字也有两点存疑:其一,“泽”字右边上方之“罒”部,用与“曾”字中部一样的部首写出,由二竖写成三竖,这在汉篆以前的文字中未有先例;其二,水字旁从左边移至右边,据说是为了弥补“毛”字笔画少、与繁体笔画多的“泽东”二字不协调之矛盾。还称这样的举动是“毛泽东所有印章中创意最为大胆的一个,被人誉为有‘画龙点睛’之功”。众所周知,大凡刻印,文字左右结体的部首调换、移动是有一定规律的,就像“够、翅、秋、和”等字,可以左右互换,写成“夠、翄、秌、咊”等式样一样,其字义保持不变,似乎无可非议。但中国的文字有它的特殊性,凡左右部首单独成字的,可以考虑这样做,而不能单独成字的一般也就不能这样互换。如上述四字,其左右都能单独成字,故可以互换。而当双人旁、单人旁、两点水、提手旁、三点水等偏旁部首不能单独成字时,一般也就不能考虑左右互换。具体应用到印章镌刻艺术上,也应参照传统的规律及先例,更要符合视觉识读常规。确切地说,中国文字的结体是十分严谨的,如“田”字,若上方出了头,就成了“由”字;若下方出了头,就成了“甲”字;若上下皆出了头,则成为“申”字了。而印章印文的篆法也是很严谨的,如果随意去改变篆法、结体,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艺术需要”,那么中国的篆刻艺术就不会延续至今。现在我们再来看邓散木印章上的三点水偏旁,从左边置换到了右边,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创新之举”,但此举缺乏依据与理由。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无论是从文字占地的位置、占地的多少,还是顾盼呼应的势向,“三点水”都是与“毛”字在一起组合成字:“毛”字上方的弯曲之笔画将水旁蔽护到“毛”字的结体范围内,而水旁也作出了最大的、积极的回应:中间的长竖刻制到末端时,突然有意识地朝“毛”字弯折过去,这样,其动态与势向再次表明三点水旁是与“毛”字组合在一起,而不是与“睪”字部组合的。因而,邓散木在设计镌刻此印时,将水旁右移,无形之中造成了视觉识读上的误解与困难,既没有必要也颇不得体。
邓散木的印是很有特点、很有个性的,但这方“毛泽东”三字横排列式印章,无论是从篆法、结体还是从刀法与线条质量上,放到邓氏整个篆刻艺术层面作一比较的话,却远远没有反映出他应有的特色来。“毛”字的曲竖笔画、“泽”的“罒”部首、“东”字中竖以外的其他线条,刻得质量并不是很高,有些笔画线条弱而臃肿,缺少刚健遒劲的力度。前面已经说及,邓散木在刻治此印时,已身患绝症,他是带着病体努力而为,可想而知,在病魔的摧残下,其身体极度虚弱,艺术的思维、奏刀的力量都不可能像健康人那样得心应手,在这样特殊的背景下,邓散木为刻制此印所付出的心血真令人叹服。一个身体健康的人都可能坚持不下来,而邓散木却能将此印章刻出厚重凝炼、气势博大的气象,实属不易。笔者在这里本着:一,不能求全责备,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二,艺术上的鉴赏实事求是,有一说一的原则,除上述客观评述外,另寄于一份更多的钦佩与崇敬之情。
2008年12月26日,在毛泽东诞辰115周年之际,湖南韶山的有关方面在福建寻访到一块35吨重的寿山原石,按照邓散木“毛泽东”印的原型,将其刻制成重达5吨、长1.226米(隐含12月26日诞辰纪念日之意)、宽1.15米(隐含诞辰115周年之意)的大印,共计雕刻约两个半月的时间,落成于湖南韶山“毛泽东遗物馆”,堪称中国第一巨印,这也成了湖南韶山“毛泽东遗物馆”的一大亮点。(来源:《中国书画报》中老年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