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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是怎样一个人?
天津美术网讯 如今所能见到的刘贺,仅余一块股骨。《汉书》对这位废帝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语,大都集中在他卷入皇权漩涡的那27天时间。刘贺的一生跌宕起伏,但在官修正史中,他被抛至边缘,面目模糊。
直到南昌海昏侯墓中一万多件文物陆续出土,墓主人的身份最终被确定为刘贺,人们的目光才得以聚焦。对继承了第一代昌邑王财产的列侯,随葬的巨额财富 不足为奇。更能牵引人们走近刘贺的是他的生活器物,比如被猜测为“蒸馏器”与“火锅”的青铜器。而棋盘、孔子屏风、编钟编磬则或隐或现地通向他的精神世 界。还有令人期待的4000多枚竹简与木牍。海昏侯墓考古队领队杨军在前不久的讲座中曾介绍:就目前所知的情况,这些竹简中包括《易经》《论语》《礼记》 等典籍。
随着更进一步的研究,栖身大墓的刘贺的面目将更加明晰。
经由简牍之桥
指导海昏侯墓考古工作的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组长信立祥说,刘贺“应该是个兴趣广泛的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前所长刘庆柱部分认同这种观点,“墓中出土的一些文物,至少反映这个人有收藏爱好,注重精神生活。”刘庆柱指的是墓中发现的商、西周以及春秋战国青铜器、玉器等。
国家文物局专家组副组长张仲立则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提出:“这些早于刘贺生活年代的文物,的确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实际上刘贺墓出土的很多 东西,一方面表现刘贺本人的嗜好,另一方面也是当时整个昌邑集团生活状态的反映。”除了古董,棋盘以及乐库中精美的青铜编钟及铁磬也引起关注。复旦大学历 史系副教授仇鹿鸣告诉《第一财经日报》,编钟、编磬仅仅是墓主等级的象征,与个人爱好无关,棋盘则反映了当时贵族的普遍趣味与生活方式。“最能反映墓主爱 好的,还是竹简。”他期待着出土竹简所含书目完整公布。
简牍的剥离、整理与释读,也正是海昏侯墓考古中很具挑战的工作。目前外界知道的仅仅是考古队杨军所透露的内容:“《论语》《礼记》《易经》,养生类 书籍”。刘庆柱说:“实际上,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这些儒学典籍是贵族中普遍流行的,反映的是一种时代特色,很难说他本人对此有多少研究。”海昏侯墓中的 典籍,让刘庆柱联想到了马王堆出土文献。在西汉初期的这座侯墓中,出土了大量兵占书、《老子》等典籍、技术类书籍。刘庆柱认为:“这与西汉初期道家思想的 流行很有关系。”
经由简牍,人们能否深入刘贺的世界?这要取决于出土简牍的保存情况,似不乐观。刘庆柱曾受国家文物局委派,到海昏侯墓考古现场参与研究,就他所见, “墓中的简牍保存状况很不好,与马王堆和湖北等地的考古发现差距较大。”他进而对“海昏侯墓超越马王堆”的说法提出了不同意见:“两者没有可比性。就墓园 结构而言,这座大墓更完整;但就出土简牍和学术研究意义而言,马王堆显然更为重要。”
刘贺所处的时代在《汉书》称为“孝宣之治”,在张仲立看来,墓中出土的多种器具表明当时极高的制作工艺水准。“刘贺还是一个知识人的形象,当时的海 昏侯应该网罗了很多能工巧匠。”墓中出土的铁磬让张仲立尤为兴奋:汉代正是铁器取代青铜器的时代,但编磬的制作材料应该有清脆之声,铁器很难做到这一点。 “当时可能已经有了低碳钢的存在,只有这种材料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与墓中大量保存完好的青铜器不同,铁磬腐蚀严重,仅余残块。
重读“失败者”
从被权臣霍光迎立到被废弃的27天,对刘贺而言,是人生的最大转折。公元前74年,作为第二代昌邑王的刘贺登上帝位,旋即被废,沦为政治弃儿,他从 昌邑带来的200位臣子尽被诛杀。“刘贺就车,涕泣而去”,《汉书》中的这句话写下了他在帝都长安留下的仓皇背影。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爵位、远离 政治中心、时刻被监视,甚至,永远没有祭祀先祖的权利。
虽然也接受过皇帝玺绶,但《汉书》帝纪中并没有刘贺的名字。他坎坷的生平主要见于《汉书》的《武五子传》,其中,权臣霍光加诸他的罪名“行淫乱”是 刘贺被废的缘由,也成了烙在他身上的标签。“他对汉代社会的影响很小。所以《汉书》对他的记载稀少不足为奇。”刘庆柱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说。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辛德勇认为,刘贺是作为权臣霍光的傀儡被迎立为帝的。当时刘贺仅19岁,根基尚浅,又无法适应政治中心的游戏规则,很快便被霍光以政变的方式废黜。“但霍光面对的毕竟是一个皇帝,拥立容易,但要废弃就一定要拿出很充足的理由。”张仲立说。
“行淫乱”就是霍光给出的理由——27天做了1000多件坏事。作为官修历史,《汉书》大致秉承了这样的观点。“史书要塑造的就是他无道被废的形 象,其记载一定是有角度上的选择的,至少看待问题的方式是可以商榷的。作为一个王侯来说,太容易被扣上淫乱之名了。”张仲立说。而至于27天做了1000 多桩错事,包括张仲立在内的不少考古、历史学家都认为站不住脚。“很可能是霍光把刘贺从昌邑带来的臣子做的事情全部算在了刘贺本人头上。”他这样推测。
“与《汉书》中记载有很大差距,作为政治上的失败者,胜利者将罪名加诸他身上,也是常事。但我觉得,刘贺绝不像班固所写的那样荒诞不经。”信立祥这 样说道。刘庆柱则认为,《汉书》本身是一部十分严谨的官修史书,在具体事件和制度描述上是可信的。“但它本身也是一部政治史,在涉及政治观点的时候,就有 很多当代人所无法理解的背景。”与马王堆汉墓相比,海昏侯墓几乎没有出土实用兵器。“这可能与刘贺的尴尬身份有关,虽为列侯,但并无政治地位,还时刻被监 视着,不免战战兢兢。”刘庆柱说。
海昏侯墓出土金器与五铢钱数量之多为考古史所罕见。除了说明当时豫章郡繁荣富足、贵族普遍追求厚葬之外,人们也不难窥见刘贺本人的性格。毕竟,与儿子的墓相比,第一代昌邑王刘髆那座位于山东巨野的墓葬几乎可称“简薄”。
现在看来,历史上刘贺的际遇真相依旧是一团迷雾。在他之后,又一个傀儡皇帝刘询被霍光迎入宫中,也就是后来的汉宣帝。他韬光养晦,耐心地等到霍光的 离世,接着一举诛灭其党羽,夺回了王朝的权柄。元康三年,汉宣帝封“废帝”刘贺为海昏侯,作为对当年那场政治风波的了结。后来,因被官员举报,刘贺被宣帝 裁定“削户三千”。
“南海海昏侯臣贺昧死再拜皇帝陛下”,海昏侯墓中出土的一份奏牍副本上,考古学家辨识出这样的字句。这份奏牍成了证明墓主身份的又一力证。如果简牍 能够被更大范围地释读,它们或许会是两千年前那场血雨腥风的注脚,也可能提供新的历史事实。关于刘贺,人们都还需要更多的等待。
奏折、金饼题记与玉印
目前有三个直接证据证明海昏侯墓墓主身份。其一,出土木牍中有刘贺与夫人分别写给汉宣帝与皇太后的奏折,刘贺的奏折直接写着“臣刘贺”等字样;第 二,内外棺间发现90多块金饼,其中4块有墨书题记,将它们完整拼合得到字样:“南海海昏侯刘贺凑金一斤。”其三,便是内外棺之间出现的玉印“刘贺”。
“‘刘贺’之印为私印,而并非海昏侯的官印。按照西汉制度,王、侯官印一般不可以随葬,而要传给继位王、侯,若是皇帝赐印随葬则除外。当然,这种例 子十分少见。”上海博物馆青铜器部研究员、古玺印专家孙慰祖表示,官印作为等级标志,使用有严格界限。“刘贺作为王侯应享金官印,而不是帝、后所用的玉 印。但私印制作并不受材质限制,因而,刘贺以玉做私印并不特殊。”截至目前,主墓共出土两枚印章:作为明器的“大刘记印”以及作为私印的“刘贺”。孙慰祖 说,类似情况在长沙马王堆汉墓中也出现过,能够表明马王堆1号墓墓主身份的“利苍”之印亦为玉殉葬印,而同在1号墓中出土的“长沙丞相”、“軚侯家丞”则 均为专门制作的明器。
3月2日上午,海昏侯墓考古队以及国家文物局派出的专家组齐聚首都博物馆,公布了关于海昏侯墓考古的最新进展,《五色炫曜——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展》也同时在首博开幕,将展示441件文物,其中包括最近发掘的内棺考古文物。
海昏侯墓的考古工作始于2011年3月,发掘出大量金器、青铜器、玉器,以及孔子屏风、200万枚五铢钱以及数千枚竹简木牍等文物。其陪葬之奢华为 中国考古史罕见。专家认为:海昏侯墓是迄今为止我国拥有完备祭祀体系、规模宏大,且保护很好的西汉列侯墓园,也是西汉中晚期等级墓室的典型标本,对于汉代 墓葬的研究价值巨大。同时,海昏侯墓也是长江以南唯一具有真车马陪葬的墓葬。
在此之前,人们常将长沙马王堆汉墓与西汉海昏侯墓作比较。如今,海昏侯墓1号墓中的遗骸也很受期待。杨军说,目前考古学家只能通过X光成像来观察遗 骸的情况,内棺文物还没进行发掘清理,还需要做完整、妥帖的预案。“进一步发现还有待于考古队对主棺的进一步清理与发掘,包括牙齿等遗存。”中国社科院考 古所前所长刘庆柱说。(王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