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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美术网讯 “拼贴”、“组合”通常被认为是非常西方的、现代的概念,而中国绘画对此早有实践。“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波士顿美术馆举行,尘封的中国拼贴画历史和其蕴含的哲思重新回归公众视野。
说到自由大胆地利用日常生活图像拼贴和组合的艺术作品,人们可能最先想到的是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1985年劳森伯格的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对当时的中国艺术家产生了启蒙的影响,促使随后的“85新潮运动”兴起。“拼贴”和“组合”日常图像的碎片,实现视觉错置,现在认为是非常西方的、现代的概念,而中国绘画对此早有实践,最早可追溯至晚清。一场名为“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的展览于2017年夏天在波士顿美术馆拉开帷幕,尘封的中国拼贴画历史和其蕴含的哲思重新回归公共视野。
八破画在中国绘画历史上几经沉浮,一度几乎消失,近年因为当代艺术家对技法的复兴和收藏界的兴趣,重新引起关注。此次波士顿美术馆的展览是迄今为止首个关于八破画的博物馆级展览,历时4年的筹备,呈现了超过40件展品,包括挂轴、册页、瓷器、鼻烟壶等,其中32件来自博物馆馆藏,首次面向公众,其他展品借展自美国及亚洲的博物馆以及私人藏家。
八破画以写实的手法描绘昙花一现的文化遗存。好像文人雅士桌案的一隅,破损的书页、烧焦的画作、残留的法帖,以及撕裂的信笺时常出现在画面中。“八破”这个名字也恰如其分地概括了此类别画的主题,“八”在中国文化中是幸运和吉祥的象征,“破”代表了“残缺”、“不及完满”,“八破”寄情于不完美的事物,“暗示着事物的潜能韬晦,规避了事事尽然而引发的物极必反”。展览的名字则取自展览中陈炳昌(1896 – 1971)《喜居陋巷》(1945)作品的钤印“抱残守缺”,取贬词的褒义,表达对残缺美好事物的珍视之情。
重寻八破画的价值
八破画发展于19世纪中期,历经中国历史巨变的动荡时期,一度沉寂,但它仍以独具一格的风格一直延续到当代中国。遗憾的是,几乎找不到记录或者讨论八破画的文献。八破画的存在使得我们有机会重新审视中国绘画,因为它“格外有现代面貌,”策展人白铃安(Nancy Berliner)这样形容。
“我80年代开始研究八破画,上大学的时候偶然在台湾的旧货市场发现。那个时候我自己也画画,特别喜欢做拼贴(collage),我就去问了很多人这是什么东西,他们都说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后来我在北京找到一些老专家,他们知道这些画,告诉我这是八破画。我从那个时候开始陆陆续续研究。”
彼时,白铃安是哈佛大学艺术及建筑史的学生,她精通中文,踏上中国的土地追寻热爱的文化和艺术。她也是一个彻底的美国文青,对当代艺术颇有兴趣,亲历着发源于美国的如火如荼的艺术浪潮。“我非常喜欢劳森伯格,”白铃安说道。或许正是因为对两种艺术的关注,她发现了八破画在视觉图像上与西方“拼贴画”的关联。从80年代初次相遇到今天向公众展示,一研究便是30多年。
西方有“错视画”(trompe-l’oeil,译为“fool the eye”“愚弄眼睛”)的传统,而中国的八破画有自己的脉络,根植于中国的绘画传统。中国八破画和西方拼贴画在形式上非常相似,但两者实际上是独立发展的。白铃安也否认了它们之间的直接关联。八破画看上去像由不同的碎片拼贴而成,实际上全部出自手绘,这也是它与西方拼贴画的不同之处。
展览特别把一些西方的拼贴画容纳进来,中西并置,期望观众在对照之中获得启发。
“我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展览,写一本书,我想给人们提供另外一个角度理解中国美术。中国传统的美术史,有时候有点窄,很多东西都不包括在内,但实际上有些东西是包含在视觉文化里面的,包括建筑还有民间艺术。这些东西没有包括在内,但是是一直存在的,而且很重要。我觉得八破画有别的中国画没有的东西,比如有的很幽默,有的很有创造性。八破的审美在当时很流行,也被大众文化所接受,陶瓷上面有八破的图案,是很好的证明。”
“我觉得八破画有些方面像观念艺术,有些方面像诗。看到一个东西,总是能让你想起另外的东西,发散和参照特别多。”
八破画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人们现有对于中国画的认知。中国绘画的主流是山水、人物主题,而它则关注周围的物质世界,物质世界中细小、日常的物品。形式上是碎片自由的拼合、堆叠,呈现出非常革新的现代面貌。
图像及其背后
鉴赏八破画是一个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的过程。最初观者可能把焦点放在像拼图碎片一般的画面上,对描绘物品进一步辨读,才能了解画的主旨。或者反过来,从局部细节再到整体画面。展览的入口处展示了画家朱纬(1836-1908之后)在太平天国时期创作的《百年图》(1908),画面近看是残破书页的堆砌,远看则是一个龙的图形。用这幅画作为引子,展览鼓励观众从多种角度解读八破画的不同层面。
“每个艺术家创作的角度都不一样,有的因为装饰性,有的因为含义挑选某个特定物品。审美的、内涵的角度,比如怀古、祈福都有。可以肯定的是,(某个物品被画进来)这些是艺术家故意为之。”策展人白铃安介绍。
大部分八破画传达的讯息与传统无异。例如,郑佐宸的《如意》(1950)把残破的碎纸精心拼凑成一只如意的形状,用中国传统的象征“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意象“如意”,来表达祈福纳祥这种古已有之的情愫。
有的画家则把对当下社会针砭时弊的见解掩藏在图像之中,在李成忎(20世纪上半叶)的四条屏《毁烬残篇》(1938)中,他借用了公元前213年灾难性的焚书坑儒事件。而这几幅作品的创作时间,正是紧邻在南京大屠杀之后。艺术家对历史场景的借用,似乎暗示着当前国家生灵涂炭的惨状。
很多八破作品展现了当时富裕阶级的审美和收藏趣味。他们尊崇文人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文人桌案上的书页、古代丹青名品、经典发帖、以及珍玩摆件常出现在八破画中。这些物件很多也是收藏品。富裕阶级推崇文人审美,收藏文人的文房器玩,也是彰显自身学识和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刘凌衡(1870–1949)的《辛亥荷夏》(1911)是一幅画中画,其中就有仿清代名家王翚的扇面作品。
八破画的现状
展览也展示了新一代画家的八破画,比如耿学知(生于1973年)的《玉兔迎春》(2016),王超(生于1974年)的《锦灰堆八破图》(2006),陈丹青(生于1953年)的油画《唐太宗和王原祁》(2005),他们一方面复兴传统技法,另一方面用新材料,容纳更多的当代元素进行新的探索。
白铃安表示,中国国内的博物馆没有八破画的收藏,它们散落在私人藏家手里。她希望可以把八破画带回中国展览,现在正在和国内的博物馆寻找机会。
八破画过去被忽略,白铃安认为:“那时候文人和美术史有点看不起(八破画),他们觉得有点俗气,认为这里面只是技法。从宋代开始,写实画法的画就不被重视。(他们从传统的中国绘画观点审视八破画),但是从我们的眼睛看会非常有意思。”
被忽略的或许不只是一种绘画门类,还有它所崇尚的“接受不完美和残缺”的美学观念。
站在今天回望八破画这个中国美术史的遗珠,它既熟悉又陌生。而它的回归让我们重新认识到中国绘画的多元,和中国美学观的多元。
[关于白铃安]
白铃安(Dr。 Nancy Berliner),波士顿美术馆中国部主任,哈佛大学艺术及建筑史博士。曾任迪美美术馆(Peabody Essex Museum)中国部策展人,1997年主持了将面临废弃的200年历史的安徽老宅“荫余堂”拆运至美国重建。每个构建被原封不动搬到美国,共历时7年。清代民宅“荫余堂”在美国重生,轰动一时。研究方向包括中国建筑和民间家具。曾策划“养性怡情:乾隆珍宝展”,巡展至迪美美术馆和大都会美术馆,此展也是乾隆花园首次面向公众展示。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China’s 8 Brokens: Puzzles of the Treasured Past)于2017年6月17日至10月29日在波士顿美术馆展出。